香案一侧,一众明将跪倒接旨.
趾高气昂的锦衣卫朗声宣读皇帝旨意,洋洋洒洒一段,说得却是昔年洪武皇帝陛下在位之时,北伐大将常遇春病逝,副将曹国公李文忠临危受命,接管全军后大败元军之事。决意效仿父皇之事,命新城侯张辅佩征夷将军印,充总兵官,代替朱能统率全军,不负厚望,继续征讨安南,另赐予尚方宝剑一柄,军中不论爵位高低,官职大小,若有抗旨不遵,贻误军机者,一概杀无赦 ”“ 。
原来朱棣虽知张辅虽同其父追随自己,屡经战阵,然则毕竟年岁尚轻,临危受命下恐威望,资历难以服众,故此除谕旨册封张辅为征夷将军,充总兵官外,特赐剑一柄,使得大军号令严明。
张辅双手接过圣旨,口中沉声答道:“微臣张辅谨遵陛下旨意,当肝脑涂地,效死竭力,剿灭胡氏逆贼,以振大明国威。”身后一众名将尽皆拱手说道:“微臣谨遵陛下旨意,不敢有违军令。”
帅帐之中,两列明军将领肃立两侧。一个军中文书朗声诵读一篇讨逆檄文,说的却是陈氏一脉本为安南之主,胡一元,胡汉苍父子杀主作乱,窃据其位。诈作恭顺,杀死大明皇帝陛下谕旨册封,归国接位的陈天平,更伏击大明使者军队,罪不容诛。自己奉旨出兵,惟黎氏父子及其同恶在必获,其胁从及无辜者必释,罪人既得,即择陈氏子孙之贤者立之,使抚治一方。安南兵将,官员有依旧忠于陈氏者,尽可放心来投天朝王师,视其功劳大小,皆有赏赐。
待得讨逆檄文念毕,张辅站起身来,目光扫视一众肃立的明军将领,沉声说道:“众将回营后率士卒砍竹伐木,将此檄文书写竹片,木板之上,放入河中顺流而下,以使得安南官员,兵将知晓我大明师出有名,讨伐逆贼之意。”
一众将领多是昔日追随朱棣靖难起兵之辈,眼见张辅接掌大军统帅之位后,传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有乱敌军心之用,心中不禁折服,尽皆轰然应诺。原来大军驻扎方圆数十里内,多有河流蜿蜒而下,朝安南境内流去,这般伐木檄文,顺水漂流而下的举动虽则颇为麻烦,却不是派遣乔装的斥候散布消息可与之相提并论。
数日之后,另一路明军在西平侯沐晟的统领下自云南蒙自兵发安南。胡一元父子自杀死陈天平,御史聂聪后也整军备战,不料明军两路大军分进合击,不免顾此失彼,仓促调集数万兵马在芹站山区伏击,意图依仗地利重创沐晟。
自洪武年间便即子承父业,统领大军镇守云贵的西平侯沐晟少年随父征战,非是易于之辈,自攻入安南后当即收罗那些依旧忠于陈氏家族的当地官员,探明地形以及敌军设伏之地后,依仗优势军力反将敌军团团围困,安南主将胡汉苍率军突围下被沐晟引兵追杀,折损万余兵马后仓皇逃去。
安南官员中心怀陈氏家族者不乏其人,再见得胡汉苍惨败而逃,许多首鼠两端之辈不禁纷纷动摇,多有率领部下归顺明军。
两路明军在张辅,沐晟率领下势如破竹,长驱直入,攻入安南腹心之地。
南京城外长江与秦淮河之间,有十数条以人工挖掘而成的作塘。数条巨大无匹的木船上,无数的工部匠人士卒忙碌不休,各自赶工。原来此处便是工部所辖龙江船厂,制造海船之地。
大道之上数百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当前开道。早已得到消息,负责龙江船厂造船事宜的工部官员李昭祥当即率领麾下官员跪倒两侧,恭迎皇帝的到来。
身穿龙袍的朱棣策马缓行间,遥见远处作塘内的艨艟巨舰远胜自己昔日渡江所乘的水师战船,不禁甚是欣然,转头对身后不远,步行跟随的朱权笑道:“老十七,你看这船比昔日渡江之时,咱们所乘坐的大了只怕不止一倍有余吧。”说说到这里,兴致勃勃的对随行的郑和问道:“此船长宽几何?”
“启奏陛下,此船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郑和恭敬答道。
朱权遥望远处那静静矗立在船坞中,超出自己想象的艨艟巨舰,不禁也是心潮澎湃,难以自已,颔首答道:“这般大小的海船,的确超乎微臣所想。”他实在难以明白,这些仅仅依靠人力的能工巧匠们,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智慧和力量,打造出了这么一只长达一百三十米,宽过五十米的巨无霸海船。
待得行至近前,这艘三层楼高低,接近完工的海船在众人眼中愈发显得雄伟无匹。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眼见空阔的甲板之上,一众施工的匠人早被锦衣卫驱逐下船,而眼前的皇帝陛下依旧高踞汗血宝马上舍不得下来,当即厉声呵斥一众部下将数块坚木并列搭在船舷之上,对朱棣躬身奏道:“微臣恭请陛下策马上船。”他自靖难之战在济南追随朱棣以来,岂不知这位皇帝陛下喜爱纵马骑射,今日之所以不带一众尚书侍郎等文官前来,便是因为这般策马出京的举动,实在不合皇帝出行的诸多礼仪,索性只命自己率领一众锦衣卫护驾,也免得礼部那些腐儒们在耳边聒噪不休,坏了策马出游的性子。
朱棣意气风发的挥鞭而下,驱策坐骑顺着跳板登上了海船的甲板。
朱权登上甲板后细看之下,发觉甲板不但以极为坚实的木料拼接而成,而且刷有一层厚厚的涂料,也不知是何物,不禁目露好奇之色,转头对不远处的郑和问道:“海水和江河之水全然不同,木材浸泡在水中经年累月,不怕损坏漏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