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恺早有准备:“军师所虑不过忠、奸二字,若收得奸佞巨贪蠹国之财以资军备,天下之人又怎会疑虑大帅匡扶危亡之心?”
“卿可辨识忠奸否?”
“如蒙大帅不弃,末将愿勉力为之。”
张大帅想了想说道:“好!寡人封你为右军中郎将,明日你领五百军士随寡人进城筹饷。”
“末将领命!”
“大王......”宋金德还想再争辩几句,张齐元却有些不耐烦了,忙打断他:“好啦好啦,明日大军进城诸事,还烦劳军师细心查点。散帐!”
杜恺领兵入城之后,即令兵士放慢行进的步伐,他们在大兴城的大街小巷里寻找着,依据按照杜将军的吩咐,在一些人家的门口帖上“忠义之门,勿行骚扰”的纸条,这张纸条上盖有张齐元的帅印。
张大帅领着军阵一路来到了皇城的玄武门外,此刻的大津皇城除了四面城墙尚在外,其他就只剩下满地灰烬之中的几根残垣断壁了,焦黑的木炭上还挂着火苗。大队人马就这样矗立在一片焦土前,张齐元暗想,原来这皇宫是建在一片突起的高地上,跟民房隔得老远,怪不得一夜的大火居然只烧了宫城,并未殃及百姓。
此时,只听得宋金德在马上一声咳嗽,张齐元马上心领神会,他立刻下马,一扑通跪了下去,大声嚎啕起来:“皇上啊,皇上,臣来晚了,臣来晚了,臣此来为的是匡君辅国,而并非觊觎天下,世人皆误臣是反叛奸邪之人,皇上啊,皇上,今大行而去,叫臣如何自辩呀?”
宋金德这时也适时下马来到张齐元身边,双手扶住他说道:“大王勿自苦,当勉力为国才是。”
张齐元似乎并不理会,接着哭道:“呜呼我主,神文圣武,励精图治,固御恢疆,却为奸臣所害,突遭不测,吾当如何自处啊。”哭着哭着竟挣脱开宋金德的手,一头扑进了这宫城的灰烬之中,身子压在余灰中,四肢在地上乱抓,嘴里还不忘失声怪叫。这突出其来的表演,让在他身后目睹这一切的将校们,个个呆若木鸡、不知所措,众人心想:不应该呀,怎么了这是,不是说进城分金银,共扶大王登基当皇帝的吗?怎么哭上了?
良久,也不知人群里哪一位聪明人也开始低声哭了两下,众人方才醒来,一起跟着哭起来,而且眼见大帅趴在灰烬中怪叫不断,大家也哭得越来越卖力起来。
突然,宋金德猛得挥手止住了大家:“快,众将,速速将大王扶起!”
众人再次愣住了,这是一连串表演中的一个环节吗?望着悲痛中叫声不断的张大帅,也不知道该不该扶,要谁去扶。
宋金德急了,大声说道:“哎呀,烫着啦!快!”
这下众人才明白过来,两个贴身的小校赶忙冲上前去,把张大帅扶了起来,只见张齐元前胸至大腿上的衣物已烫去大半,袒露着已经紫红的皮肤。原来,张大帅哭着,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过往,突然就真切了起来,不管不顾的就往灰烬里扑了过去,这才发现燃了一夜的焦炭,尚滚烫似火。可再想起身就难了,胸口还有衣物,双手却真真是皮肉,一地的火炭哪里敢摸,可不给烫得大叫吗?可众人都还以为是这张大帅悲伤过度呢。这不,惊魂未定的张齐元赶忙止住了哭泣,嘴里反复唠叨着:“大意了,大意了!”
待他气喘匀实了,宋金德忙一挥手,安公公赶紧猫腰跑上前去,站定后只见他高高端着大津朝的传国玉玺,对着眼前跪着的张齐元扯着嗓子说着:“大行皇帝遣我告谕诸君:天数有变,神器更易,非人力所能匡正也,朕在位三十有四载,遭天下荡覆,虽天意不绝道统,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炎精之数既终,行运在乎张氏,张氏者,既树神武之绩,又曜明德之光,百姓伏心请命,信可知矣。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唐尧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无穷,朕羡而慕焉,今愿追踵尧典,特命张氏,应受上帝之命,协皇极之中.......”
安公公念的什么,老张其实听不太懂,只是这身上还疼着,有点跪不住了,干脆按原来安排好的,颤颤巍巍伸出手去,趁安公公一个不小心就把玉玺夺了过去抱进怀里 ,口里还念着:“臣安敢图谋天下,然国不可一日无君,臣愿暂行监国之职,待国家安平之时,再扶新君。”
皇城的东北边,有座寺院,名唤皇觉寺,是大津朝的皇家寺院,大战前,乾圣皇帝就让寺中僧人散往南方避祸去了。于是众将与张齐元同往皇觉寺安顿。
一场闹剧总算是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