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平公你这话陶某觉得不对。”
平氏的两只老眼紧紧的瞪视着陶商。
“老夫哪句话说的不对,还望陶公子指正。”
陶商欠了欠身,道:“指正不敢,就是一点个人的浅薄之见,在陶某看来,‘资助‘这个词过了……‘一般有人主动去做某一事或制定某一举措,而旁人提供帮助,这叫‘资助‘……就好比前几日,我们打算去消灭白波军,那个时候平公若是出粮出辎重,可以叫资助。”
平正一摊手,道:“这不是老夫等正在做的吗?”
“不不不。”陶商伸出一只手,摆了摆道:“我说的前提是我们‘主动‘去剿灭白波军,平公之所为叫资助……但是现在,我们已经不打算去征讨白波军了,我和鲍将军商量,过了李公的寿诞,我们两军便各自回属地去了……这个时候,平公你们几位族长站住来,请我们去剿贼,那就不是资助了,而是雇佣……这个词我不知道您理不理解的上去?”
看着以平正为首的几大望族的领头人都吃惊的张大了嘴,陶商的笑容变的更加深刻了。
“对,就是这个表情!现在的情况,是您出钱雇我们去替你们打白波军,既然是出钱雇,我个人认为,平公你适才出的筹码,完全没有达到我们可以出兵替你们打白波军的标准……所以,我需要各位重新掂量报价……我这种解释方法,不知公等,了不了然呢?”
陶商的意思,河内一众望族的首领岂会听不明白?
不仅了然,而且了然的比一般人要透彻的多!个个都是人精,谁不清楚谁啊?
平正的手藏在袍袖中,气的都有些哆嗦了,幸亏袍袖宽大,才没有让别人看见。
汲县郑氏的家主郑延站起身来,一脸怒色的瞪视着陶商,道道:“陶大公子这言下之意,莫不是想要顺手牵羊?”
陶商暗自撇了撇嘴,心道这郑延真没文化!顺手牵羊这个词用到这里根本就不贴切……这明明是乘火打劫好不好?
就这水平还世家呢。
陶商的脸上流露出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奇道:“郑公这话实在是令陶某疑惑,在下说的,都是实打实的肺腑之言……怎么到了郑公的嘴里,好像我成了和白波军一样的贼寇了?”
郑延面色一板,道:“陶公子借着征讨白波贼之事,敲诈我河内望族,其言其行,只怕……嘿嘿……”
郑延下话没有说,但意思很明显,是想说陶商“与贼寇无异了”。
陶商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摇头道:“郑公这话让陶某不甚理解,敢问郑公,‘敲诈’这词,作何解释?”
郑延闻言一楞,没明白这小子话中的涵义。
见他不说话,陶商笑着道:“所谓的‘敲诈’,指的乃是用暴力、恐吓等手段,向旁人索取本不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敢问郑公,陶某刚才是揍你了?还是打你了?还是杀人放火了?我只是提出要求,郑公可以不答应,怎么能说是我敲诈你们河内望族呢?这个黑锅,请恕陶某不背。”
“你…………!!”
一番话说出来,只把郑延气的够呛,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讨伐贼寇,本是官军的分内之事,为何用此事要挟我等……”
陶商一抬手,挡住郑延的话头,义正言辞的道:“敢问郑公,大汉朝廷尉府内,哪一条律法明文写着我陶商必须要替你们清理贼寇?河内的望族……呵呵,在河内霸道也就算了,焉敢到我徐州人头上动土?”
“你!!”郑延气的面色发红,‘’噗通‘’一声坐在原地,大口的喘着粗气,双眸瞬时睁大,呼吸显得有些困难,看表面他喘气有点力不从心。
司马朗和李邵吓了一跳,急忙各自从座位上起身,来到郑延身边,一个劲的替他平胸顺气。
陶商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我话不重啊……别真让我气死了。
那边厢,平正则是一脸深沉的看这陶商,只见这小子脸上充满阳光的笑容,一副儒雅谦谨的外貌……哪曾想说话却这么狠叨,直能噎死个人。
本以为借着诸望族的面子,先邀请王匡、鲍信等人赴宴,然后再陈痛白波军是非,动之以情,最后再承诺捐赠军粮衣物,晓之以利害,当可无往而不利!
事情本本来已经按照平正的剧本在顺利演排,眼看着就要圆满谢幕,可千算万算,平正却没算到,这三路兵马,最难搞定的不是王匡和鲍信,居然是这个年仅弱冠的陶家小子!
当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三言两语间竟然让这小子牵着鼻子走,占尽先机。
而且反观鲍信和王匡在听了陶商的话以后,此刻已是沉默不语了。
很显然,眼下的谈话让这两位诸侯的心中也稍稍开了些窍……他们肯定也是动了要从河内望族身上多拿好处的心思了!
能当一方长官的人,哪有一个是省油的灯?稍稍给他们点机会,就会立马反扑咬人!
平氏此刻真是恨陶商恨的牙牙痒。
老头不动声色,起身冲着陶商一拱手,漠然道:“陶公子,老夫已经答应了资助你军粮和过冬之物,不知陶公子还想要些什么?”
陶商转头看向平正,笑道:“好一个资助我……平公,陶某适才已经说过,应该是‘雇’我才对。”
平正深深的吸口气,平复胸中怒意,道:“好……那就按照陶公子说的,老夫雇你!陶公子觉的,老夫应该出多少,才雇的动你去消灭白波军贼寇?”
陶商笑了笑,道:“陶某不是贪得无厌的人,我所说的话,都是有理有据……既然平公也同意是‘雇’而不是‘义务’,那陶某今日就跟平公好好的算一算这笔账了。”
平正一伸手:“愿闻其详。”
陶商竖起了左手,一根一根的掰着手指跟平正算道:“平公,既然是雇我除贼,除了您适才所说的军粮和过冬之物外是必需品外,打仗还会死人的!我徐州军的军制管理一向很严,战场上的死亡将士必须要给予补贴,这是多少钱?还有,受伤的将士要进行医疗,这又得耗去多少药材?死者将士在徐州的遗孀家属,还需要赡养,这又是多少?马匹和军械在打仗途中会有消耗,这些折损费用又是多少?”
平正听的直迷糊。
这小子……连兵器的“折损消耗”都能跟老夫算出账来?
“陶公子……你也不用跟老夫在这里挨个论长道短,你就说你的条件!成与不成,老夫接着便是!”
此时的平正已经彻底看明白了……这小子绝非易于之辈,怕是比长安的董卓都黑啊!
与其和他磨叽这些没有用的,倒不如干脆直说。
陶商微微一笑,道:“平公爽快,那我说了哈……你可不许急眼。”
平正哼了哼,道:“公子请说!”
陶商伸出了一根手指头,面色骤然一寒,冷冷道:“第一条,拿钱!”
平正被陶商突然发出的气势吓了一跳,一时间有些失神,喃喃道:“拿多少?”
陶商将头一扬,道:“一千万钱!少一个子也不行。”
那边厢正端起酒盏的王匡闻言不由‘噗嗤’一口,直接就将刚喝进嘴里的酒喷出来了。
一千万钱……这小子也是真敢要啊……世家望族不是出不起,只是这要价未免有些太……?
平正脸色阴沉的瞪视着陶商,恨不能扑上去掐死他。
半晌之后,方听他咬牙道:“陶公子,过分了吧?”
陶商挑了挑眉,道:“一千万钱,很多吗?”
平正哼了哼,道:“很多吗?呵呵……你怎么不去抢!没有,断断没有!”
这小子想钱想疯了吧?张嘴居然就要一千万!
陶商琢磨着摸了摸下巴,又道:“我觉得你肯定能出的起。”
平正阴沉着脸,道:“敢问陶公子,你凭什么说老夫出的起一千万钱?”
陶商笑了笑,突然向着西南方遥遥一拜,道:“光和元年,孝灵皇帝曾颁布法令,为我大汉的中枢与地方州郡文武官职皆确定了价格,重臣中,三公之职一千万钱,九卿五百万钱,另有按俸定价的明文榜单,其中二千石的官员钱二千万,四百石的官钱四百万,以此类推,想我大汉孝灵皇帝在世时何等英明神武,为官位拟定之价焉能没有根据?孝灵皇帝圣明,他老人家对天下望族的家产一定是做过调研的,所以在一千万钱以内的消费,肯定是在一般望族的承受范围内的……更别说在座的有四家了!”
平正闻言差点没被气疯。
这混蛋……居然搬出孝灵皇帝?还拿卖官之政来当做世家能拿出多少钱的依据?
平正气的两眼有些发黑,怒道:“就算我们能出得起,凭什么要让我们掏这么多!”
陶商伸手一指王允,朗声道:“小子自认为河内军、济北军、再加上我徐州军,这数万将士的性命,至少要比一个买来的三公值钱吧?所以说我要这一千万不算多!”
满厅众人闻言,都沉默了。
半晌之后,却听王允缓缓开口言道。
“你要多少钱并无所谓,但你说买来的三公时,为何偏偏要指着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