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宣州,平宁王府
在王府深院的一处凉亭,楚回一人独坐,望着满园银装素裹,愣愣地出神。
南陆已入深冬,昨晚下了一夜的雪,给平宁王府的亭台楼阁、琉璃彩瓦都装点上了一片银白。
这凉亭四周栽种的几株青梅树却正值花期,在寒风中傲然而立,树枝上俏立着的青梅花微微透红,花瓣润滑透明,如琥珀碧玉雕成,冰清玉洁,不尽雅致。
就在楚回感叹这平宁王府豪奢之余也有高雅时,他的身后缓缓走近一人。
来人一袭素色锦衣,轻声慢步,清俊的面容上始终带着一抹浅笑,褐色的眼眸却似深不见底。
楚回已听出来人是谁,却不着急转身相迎,仍旧盯着那几株青梅发呆。
直到来人开口:
“这几株青梅是我从鄢都带回来的,不知不觉,竟也能在萧瑟之季与群芳”
楚回闻言转身,朝着东方长安浅施一礼,道:
“未闻世子到来,楚某失礼了。”
东方长安微笑摆手,示意楚回坐下,自己也坐在楚回对面,笑道:
“先生何须多礼,小王和父王的性命都是先生救的,先生有通天之能,与先生相比,吾等只是凡夫俗子,受不起先生大礼。”
楚回微微屈身,道:
“世子过誉了,楚某只是亡命天涯之辈,莫说通天之能,先生二字,楚某也受之不起。”
两人这一番言语,听似恭谦,却透着虚情假意,楚回一直看不透这个平宁王世子,总觉得他强留他们三人在王府做客,并不只是为了报救命之恩。
这几日他几次欲告辞继续南下,但都被东方长安盛情相劝,阿沁和邢傲也都不像他一样急着要走,流连数日,乐不思蜀。
阿沁到底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到了王府被几个丫鬟伺候得无微不至,仿佛又当回了圭湳部的小公主,丝毫不担心自己伪装的身份暴露,楚回几次暗示她收敛一些,她却充耳不闻,今日竟带着几个丫鬟一起去逛花市了。
“你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这样服侍我们是应该的,你就再让我好好享受几天吧,赶了这么多天路,我的脚都快断了。”每每楚回提出要走,阿沁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央求楚回。
邢傲虽然不是贪图享乐之辈,但却对管家胡坪的千野刀法分外的感兴趣,胡坪虽已不携妖刀乌丸,但他精湛纯熟的千野刀法让邢傲大开眼界,接连数日以自己的万里破风刀法与之切磋,大呼快意。
“刀客惺惺相惜,好久没有遇到如此会使刀的人了,就让我再讨教几天吧。”听到要走时,邢傲是这么跟楚回说的。
这也是楚回为何会觉得东方长安城府颇深的原因之一,只是相处短短数日,他竟摸清了阿沁和邢傲各自的癖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流连忘返。
东方长安同样摸不清楚回的心思,这个秘术高不见顶的柳州人,似乎对一切事物都清心寡欲,几次试探之后,竟完全不知道他心之所想。
东方长安坐定之后,洒脱地卷起袖子,将他和楚回二人之间的石桌上的一层浮雪掸去,露出一张方正的棋盘,正是数月前他与陆晓晨对弈的那张,他笑着问楚回:
“先生棋艺如何?”
楚回也笑答道:
“楚某技拙,难登大雅之堂。”
东方长安却兀自掀开一旁的棋罐,在右上角星位右侧落下一枚黑子,道:
“先生过谦,如不嫌弃,就与小王对上一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