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密林中又走出一群人来,为首的是位年轻贵公子,身着锦袍,面容清俊,身后跟着十来人的都是和胡坪一样的黑袍蒙面的人。
楚回这回认清了来人,那个贵公子正是和他同乘龙武天宝号,自称长庆州布商苏舜玉的年轻人。
可此刻看来,这长庆州布商的身份,显然是假的。
那人先朝楚回拱了拱手,面带一丝微笑,道:
“涯海一别已过数月,楚兄别来无恙啊。”
楚回一愣,随后回了一礼,但并不开口说话。
来人也只是一笑,随后便走到老头身边,温柔开口道:
“父王,长安来了。”
楚回突然明白了,这老头口中一直喊着的“昌安”原来是“长安”,想必是这牛二“捡到”老头时自报家门,被老头听错了,而这老头显然已经很是糊涂,根据脑中还仅存的一点印象,便把这牛二误认为了自己的儿子。
此刻串联起来想,大昊的开国皇帝东方裘的胞兄叫东方羽安,后被封为平宁王,而平宁王爷膝下独子就叫东方长安。
这两人看来真是大昊王朝的藩王和世子,只是平宁王的封地在南宣,怎么会跑到有谷州来,还变得痴痴傻傻连儿子都认错了?还有那东方长安,贵为世子,却扮作商人,改名换姓乘船到宁州,这又是意欲何为?
一脸茫然的平宁王东方羽安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突然眼眶一红,滚下几行热泪,沙哑着嗓子喊道:
“吾儿……吾儿长安!你是吾儿长安啊!”
东方长安扶住父亲,依然笑道:
“是啊,父王,长安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老王爷苍老的面容上眼泪纵横,一时间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出话。
胡坪却起身三两步走上石台,朝着台下看傻眼的那些牛家村村民扬声道:
“汝等所为,有悖天伦!汝等不思双亲养育之恩,弃父弃母,草菅人命,实在罪无可恕!”
那牛家村村长没见过什么世面,只知道他们毕恭毕敬对待的那个老头可能真不是一般人。
然而穷乡僻壤之地,闭塞不开,在他有限的认知里也不觉得他们口中的什么“王爷”是多大的官,只觉得对方不过十来个人,于是仗着人数上还占优势,梗着脖子回道:
“你们又是什么人?凭什么来审判我等?!那老头是自己跑来的,又不是我们捉来的,你们要带走便带走,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牛家村!”
胡坪冷哼一声,继续说道:
“吾乃大昊平宁王府家臣,你们本要送去活祭的,乃是大昊先皇之兄平宁王爷,这有谷州虽不在平宁王府辖管之下,但你等掳掠亲王,欲行不轨,该当何罪!!!”
胡坪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一声暴喝,吓得牛家村的一众人全部齐齐跪下,他们再蒙昧,再不开化,也都知道莫说他们有谷州,如今这整个南陆都是大昊朝的天下,这老头竟然是大昊开国皇帝的兄长!
牛家村村长更是磕头如捣蒜,连连赔罪:
“官爷,官爷……小的们,真的不知道那老……那是王爷大人啊,他这……他这自己也没说啊……”
胡坪身后的东方长安缓缓走到前面,开口仍是一贯的温文儒雅,言语中却不怒自威:
“我可以不追究你们因无知不识冒犯王爷之事,如果你们仅是收留王爷,我甚至会感谢你们,但你们……竟然拿活人去祭祀!就算是苟延求活在世上,人总也得有些人样,做些人事吧。”
牛家村村长仍是不停叩首,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大人说的是……”
东方长安却不再管他,抬头看了看上空乌泱泱一片的短尾渡鸦,转身向楚回三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