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间,他发现骑兵身后出现一个巨大的身躯,投射出的身影几乎整个盖住了正猛冲过来的一人一马。
那如石佛般巨大的身躯自然不会是别人,正是魏冉,他三两步冲出人群,身后掠过的地方一片狼藉,仿佛刚刚被巨兽扫荡蹂躏过一番,只见他奔跑中右臂一震,把长枪插在地上,一双巨手向前伸出,一把抓住了奔向邢傲的那匹战马的马尾根部。
战马发出凄厉的一声嘶鸣,魏冉却是一声怪叫,双腿稳扎一个马步,双臂肌肉暴起几乎撑破衣甲,膂力迸发,竟将那一骑连人带马甩飞了出去!
随着一声人马落地的巨响,尘土扬起,人马皆是口鼻冒血,昏死过去。
魏冉却只是拍了拍手,好像只是扔出一包垃圾一般轻松,他拔出插在地上的长枪,朝邢傲大笑道:
“哈哈!小子!还有点本事,比起当年在龙喉关讲武堂,还不算荒废一身本事!”
邢傲也报之以笑,朝着自己多年前武试的最后一名对手拱了拱拳。
魏冉指着阔阔台军阵外银甲卫所在的方向喊道:
“该走了!”
邢傲顺着所指方向望去,此时,银甲卫的先锋骑军已与外围的阔阔台骑军交战开来。
而阔阔台整个三千人的骑军部队现在正值群龙无首,军心不定之际,阵形内部有一拨人阻拦正欲杀出重围的夏长阶和铁勒谷阳,又有一拨人围着魏冉和邢傲,只有外围的骑兵能与银甲卫交战。
银甲卫,号称成军以来未尝败绩可并非浪得虚名,不像未经大战洗礼的宁州军队,银甲卫虽更迭换代,但从一统南陆十二州到围剿柳州、朔州、夔州,历经大小数百场战争,这一千银甲更是来自优中择精的千机营,每一个人都有以一当十之勇。
阔阔台的这三千骑兵也是精兵,但精兵和精兵比起来,也有高下之分,虽然个个穿着铁线甲,能抗刀砍箭射,但在冲锋中却能被银甲卫的长枪轻易刺穿,几轮冲锋下来,阔阔台已死伤过百人,银甲卫却一员未减。
而军阵内部,看似围困了四人,但这四人却如同潜龙入海,在密集的人群中不断翻起浪潮。
更可怕的是,这四人好像都在享受杀戮的快感,一路杀,一路吼,一路掀起血雨腥风,四个人的脸上全都写满了杀红眼的兴奋。
高坡上的景元远远望着战场上变幻的局势,脸上慢慢浮起笑意,他看到银甲盾枪阵也已入战,阔阔台的军队已败相尽显,也看到了乱军中夏长阶和铁勒谷阳的身影。
景元长舒了一口气,心想,总算在最关键的时刻赶上了,要是让铁勒谷阳死在这儿,那可真是有负圣命了。
他又转身望向楚回,若不是这位国师,他们这一千银甲可能在宁州寸步难行,但嘴上却还是故意揶揄道:
“国师,看来不用你施展当日在龙武天宝号上的神通啦。”
楚回嘴角微微扬起,没去理睬他,只是远远望着,却不知是看那杀声震天战场,还是只是在放空双目,遥看那接天连地的青草莽莽。
他只感到一阵阵倦意仍在不停席卷而来,如果可以,他真的想马上在这松软的草地上睡上一觉,不去管那一方正杀得天昏地暗。
景元见楚回不理他,心生闷气,不依不饶继续说道:
“国师既能在蜃渊中逃出生天,那个女海……不,那位叫凤绯的姑娘,也肯定大难不死了吧……这可真是……”
“不。”
楚回冷冷地打断了景元的啰嗦。
凤绯,这两个字再次刺痛了他已经麻木的神经,再次把他带回那片涯海之涯。
你为我赴死,我竟独活于世……
一滴泪,从心底流下,流入一汪清泉,汇成悲伤的大海。
楚回的脸上却仍是淡漠和平静,他缓缓转过脸,正视着景元的双眼,一字一句道:
“不,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