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栏远眺,可以隐隐望见蓬山,回眸亦可以看见东华门内庭,窗外碧树窈窕,春花满蹊,真是绝佳一处赏景阁楼。
等柳婉儿一曲唱罢,那位富弼富彦国公子开口道:“此乃晏学士之词呀!”
婉儿微笑着点点头。
“今日景象甚美,此处真如神仙去处。”富公子又说。
多语的林洙半天没有开口,现在忍不住开口说道:“美人、美景,就差美酒了!哈哈。”
正巧柳大娘端着一个托盘上楼来,接口说道:“我正来送这玉壶春,这下美人、美景、美酒都有了。”
几个人回头一看,柳大娘已将一只汝窑天青釉的大肚玉壶春瓶子布上了桌,配着七只天青釉螺瓷杯,果然美酒美器,又布四碟干果,四碟蜜饯。
王钧益为了在叶沛面前显摆,颇有诗意地说:“这真是一片冰心在玉壶呀!”
富公子提议,“咱们不如来行个流觞令,由婉儿姑娘弹琴,酒杯传到谁手里,一曲弹罢,就由谁抽一支令签,饮酒作诗填词如何?”
晏殊赞同地说道:“今日人多,如此甚好。”
柳婉儿拿出一个竹筒,里面装着几支竹制令签,几个人开始玩流觞令。
一杯转罢,正到叶沛手里,叶沛抽签,是一支《青玉案》。
她缓缓饮了酒,脸望窗外,略一思考,来到案上提笔书写:
“堂前把酒盏频传。杨柳依、双飞燕。今日汴京春已半。此身犹在,乱花深处,寂寞谁家院。雨疏风骤落红颜,点点行行泪痕满。残红香消怎忍见。花莫要戴,杯莫要停,醉也莫要管。”
众人来看,真是一首好词!尤其是王钧益,以为叶沛只是会武功,懂医术,不想又写得一首好词,心中存着无限喜爱。
晏殊道:“好一位怜香惜玉美公子!”
想到最近发生的诸多变故,叶沛无奈地笑笑,“怎知我心内忧思强欢颜。”
柳婉儿以叶沛之词又唱了一首《青玉案》,曲罢,酒杯正到晏殊手里,他站起来抽签,是一首《浣溪沙》。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消魂。酒筵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一蹴而就,宛如落花流水般潇洒自然。
众人观看,鼓掌称赞,非同凡响,又是一阙好词!
晏殊向叶沛点点头,算做对她心内忧思的回应。
王钧益在旁说道:“果真是不如怜取眼前人!来,咱们再饮一杯。”
叶沛举杯,回敬晏学士,果然是饮酒斗诗,心心相惜!
酒杯再度传开,这一次传到富公子手中。他饮罢了酒才抽签,竟是一首《七言绝句》。
只见他也无惧色,略略思考后提笔书写得一手刚毅草书:“高阁岧嶢对远山,雨馀愁望不成欢。拟将敛黛强消遗,却是幽思苦未兰。”
写罢,他又敬众人一杯,众人频频点头。
之后酒杯传到邵应铨手里,他平时舞枪弄棒,哪里做得诗词,耍赖说:“师父,你要替我做一首!”
叶沛笑着还未回答,王钧益说道:“你平时不读书,这时想起来劳烦师父了!我偏替师父说‘不行’!”
两人怒目,旁人看了到要发笑。
柳婉儿打圆场说:“两位公子莫要伤了和气,婉儿献丑一首如何?”
林洙道:“柳姑娘莫急,他俩平时就是这样,都是半斤八两,伤不了和气!”
众人又笑。
柳婉儿道:“邵公子抽签饮酒,我来作诗。”
邵应铨说:“好!”抽出来是一曲《点绛唇》。
婉儿思考一下,边弹边唱,“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倚遍阑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
众人又鼓掌。
叶沛想不到柳婉儿一介官妓,竟然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真是一代才女,天涯沦落!对她又多几分怜爱可惜之情。
大家都做过了诗词,又渐渐聊起朝中碎事。富彦国对叶沛所说的辽国见闻十分感兴趣,追问契丹风俗,南京趣事。
晏殊也对这位叶公子另眼相看,不似之前以为他是纨绔子弟时冷眼清高。
如此推杯换盏,已过申时。晏殊首先起身告辞,叶沛等人也纷纷跟着离席。
“知柳姑娘不留晚客,我等就此告辞,改日再约。”晏殊说。
柳婉儿深深万福,“今日词曲尽兴,望几位贵客改日再来寒舍。”
邵应铨偷偷说:“这样要是做寒舍,我府上岂不是不如柳巷?”
林洙回手狠狠掐了他一把,叫他禁声。邵应铨瞪了林洙一眼,彼此打打闹闹,倒也欢愉。
几个人再次寒暄,都离开了花魁柳婉儿家。
叶沛出来之后说:“今日真是没有白来!”
王钧益说:“你到玩得欢快,叶公子!”
“嗯,果然是位花美娘。”叶沛眉飞色舞地说。
“要不是知道你是女子,肯定认为你是色中魔王!”
王钧益想摆威风,继续说:“以后我不许你在其他男子,嗯,包括女子面前逞威风,什么饮酒作诗,均不能来。”
叶沛刚要说什么,一转头看见一个黑衣人从柳家后墙蹿了进去。叶沛心中疑惑,难道有什么贼人要对柳姑娘为非作歹?
王钧益见叶沛不语,以为自己的威风镇住了她,得意地想拉叶沛的手,叶沛却不经意间躲过了。
林洙笑着说:“这还没过门儿呢就想关起来了?”然后他对叶沛说:“师父,你干脆不要嫁给他了,到我们府上来吧,我绝不干涉你去任何地方!”
王钧益骂道:“呸!什么住到你府上,以后你休想再见到我家沛儿!”
几个人打打闹闹出了这烟花柳巷,往八王府来。
被王钧益拉拉拽拽的,叶沛本来想跟着黑衣人去看看,结果一走神,就被他们拽回了花园小筑。
王钧益等人见叶沛进了府门,都放心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