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安顿好诸位神使。
郑和等人又到政事堂。
王景弘笑颜不再,骂骂咧咧道:“消息呢?消息为何还不送来!”
“此人底细必须查清,便是刨了他的祖坟,也在所不惜!”
一群人看他发疯,也见怪不怪了。
且都知晓,此事事关重大。
一不知名楼外商贾,竟莫名其妙入了神使法眼,但凡事关均衡,都要谨慎待之。
而郑和又怕王景弘真得发疯,劝慰一句:“那人既得神使看重,还是要平顺处之。”
“若不然,神使怪罪下来,没人能担待得起。”
“我就发发牢骚还不行了?”王景弘跟谁都能翻脸,“此人是个变数,必须尽可能掌握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不久后。
早前去调查的唐敬归来,带来几张书卷呈上:“各位大人,应是查的八九不离十了。”
王景弘一把抢过,自顾自看了起来。
郑和无奈一笑,只能从唐敬口中得知:“说。”
唐敬道:“此人名为董成峰,泉州府下清溪县人士,为当地茶商地主,算是种茶的世家;”
“其人风评不错,为人和善,在泉州开办几家茶行,家境殷实,隶属泉州商会。”
“……”
又说到其妻儿、祖辈,一应消息详尽。
可问题是……
仅从这些消息中,根本与马林迪、均衡沾不上边。
待他说完,王景弘已将纸张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最后气急败坏道:“这查了个狗屁,皆是无用的消息!”
唐敬皱眉,毫不示弱凝视对方。
王景弘一撇嘴,颜色还是缓和下来……
唐敬跟另一位小神使关系好,他才不愿得罪呢。
“呵呵呵,我是说都怪底下人,唐指挥办事我向来信服。”
周遭人心下鄙夷,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唐敬又道:“我又问询楼外发生之事,只说一众宾客围聚马林迪国师,欲要攀谈……”
“董成峰忽然出现,就以异邦族语大喊,这才引起了国师的注意。”
“后来……”
之后的事情众人就知晓了。
问题只在于……
“他喊的什么话?”
唐敬摇头:“楼外却有不少精通大食语的商贾、通事,但无一人知晓他说得是何种语言。”
这时,马欢出列道:“我跟着询问了那话语发音,确不是大食语,我怀疑是马林迪土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王景弘抖索纸张道:“此人一辈子不曾踏出福建之地,怎会通晓马林迪语?”
“若非此次航行至远,我们也不会知晓西洋深处还有这样几个城国!”
“此前也从未有消息说,有马林迪商贾来到大明。”
郑和道:“或许是前朝人士游历海外?如那汪大渊,就曾到过木骨都束。”
王景弘道:“就算如此,为何引神使重视?还说他得见神迹?!”
到此时,疑团非但未解,反而更加扑朔迷离。
政事堂内陡然寂静……
许久后,郑和才道:“只有等此人清醒后,我们前去询问了!”
“嗯。”王景弘颔首,“此人不过一介商贾,万不能掀起什么浪花!”
……
斗转星移,已是翌日。
董成峰坠入梦乡,他伫立巨舰船首,俯瞰无尽大洋,船上所载皆为金银珠宝……
当船要入港,码头官员、子民皆欢呼起舞,高呼“董老爷”之名……
“哈哈哈,好,好,好!”
“董某要立董氏宗祠,祭奠祖先泉下有灵,更令香火传承,永续不衰。”
“赏钱,统统有赏……”
他正耀武扬威。
却感觉脸颊生疼,仿佛遭人抽打。
他正要大怒,身躯勐地一震……
哗。
眼前美景全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十几道人影聚集,还有一郎中正为他抚腕查脉——
“心火旺而阴虚,倒是没什么大碍了!”
“听他梦呓也是中气十足,应要少些滋补,才可阴阳相合。”
郑和感谢道:“多谢陆大夫了!”
“哦幼,钦差万不敢折煞鄙人,我未至五品,怎称得上大夫?”
王景弘已是对他态度良好:“陆大夫就别谦虚了,你得奥义妙法,将福泽大明众生……”
“待入京后,凭陆大夫之功,必得重赏,入太医院担当要职。”
陆之让有谦虚几句,便识趣退去。
他能受人尊敬,全因种痘术,而妙法是神明所赐,他怎敢邀功呢?
待得无关人等离去。
王景弘第一个来到床榻前,似笑非笑:“董老爷欲下西洋,带金山银山而返,为祖宗开祠立坊?”
“好啊,愿望宏大,令王某敬佩!”
“不知董老爷何时出发啊。”
董成峰勐地清醒,终于知晓方才一切都是幻梦,又见得面前几人……
这,这不是钦差与西洋主使吗?
“啊——”
他大叫一声,几是翻身滚落而下,本要躬身作揖,又因腿软,扑通跪在地上:“清溪县董成峰,拜见钦差与诸位大人。”
郑和叹了一声,将阴阳怪气的王景弘推搡开,便将董成峰搀扶起来:“董掌柜,你应知晓我们的来意吧?你不要恐慌,坦白即可。”
董成峰一愣……
知晓来意?
他这才回忆起昨夜之事,再看此间钦差来巡,所以……大事已成?!
可要说坦白……
“大人,我,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郑和道:“就说你对马林迪国师所喊的话语,以及你为何知晓……均衡!”
董成峰眼神颤动,心思盘桓;
只见诸位天大的人物,以礼相待,他就知晓,自己已立于不败之地,无须担心安危问题。
所以,周公子、司诺姑娘之事,必不能提及。
他还是以那话语道出——
“是那光辉传来声音,让我赞美均衡!”
众人听后,面面相觑。
王景弘是欲言又止,还想发难,却被郑和拦住,对董成峰道:“好了,董掌柜,既你与均衡、神使有缘,那就是自己人了!”
“我等会在泉州暂歇几日,待几日后入京,还请你一路同行!”
说罢。
众人领人离去。
只在走出不远后,王景弘就道:“此人明显有所隐瞒,我只瞧他眼珠子一转,便知他心里有什么算计……”
“不就是寄于神使之威,无惧我等了吗?”
“我看,不如用狠辣手段,让他坦白一切。”
郑和瞪他一眼:“莫要望了,吾主真神注视世间一切……”
“而他也得见神迹,就不是我等能随意处置的了。”
“他方才梦呓,想通海外商路,那不如予他一个梦想成真。”
“陛下禁海,岂能为他一个草民破例?更何况,此事为我等之职,凭什么分给他?”
郑和意味深长:“朝中对均衡态度如何,还是未知;如今有了一个中间人,很多事情就有了迂回婉转的余地……”
“例如我大明不再远行,那必是要疏远均衡之意……”
“可反之,若有一中间人互通马林迪,也算维护一层体面!”
“当然,具体如何,还须待入京后禀明圣上!”
“董成峰若不傻,也会忠于大明的,帮助我等获取一些均衡、神使的情报消息!”
至此,王景弘不再吵闹,因他知晓自己大事把控不如郑和。
不过在小事上……
“就依照郑大人之意吧!”
“不过对于此人,我还要好生炮制调教一二,否则怎堪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