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深吸了一口气入腹。
“殿下,若是有可能的话……我等还是尽快北上吧。”
“江南太过富庶了,而且平原太多,不利练兵……”
富庶地多疲懒,这是一个惯性。
对于百姓来说越富庶自然越好,但对于投身行伍打算建功立业的人来说,这却是实打实的毒药。
历来,江南地就没出过几个真正骁勇善战的王朝。
而那些真正能雄踞天下,虎视塞外的王朝,却无一不是从北部发家。
“我知道了……伯安你去找国公过来吧,我自己待会儿。”
“嗯!”
本来朱厚照的打算就是先给大明立起来一个榜样。
但王守仁的第二句话却实打实地提醒了他。
江南太过富庶!
那些作为既得利益者的人,真能放得下那些已经到手得利益吗?
不会!
就算有更多的利益,他们只会想着能否将那些全部都搜刮入自己手中。
尤其是当这些利益一开始就是值根于他们手上的时候。
他们脑子里只会有一句话。
‘那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这是最基本的人性。
朱厚照无奈苦笑。
身在局中,果然很难清醒。
是他一厢情愿了。
也难怪后世有一句话这样说过改革:没有流血的改革从来都不成功!
而流血的多少,则代表着改革成功的深浅。
重塑乾坤……绝对和平不到哪儿去。
更甚至,流血漂橹,无论这血究竟是谁所流。
当然,如果可以是大明边关以外那些鞑靼人的自然更好,但这个想法并不现实。
改革对内,征服对外。
换一句话说,两边都得死人,而应该死的那些,都必将是既得利益者。
和平改革……若是不考虑人性,那自然会是理想状态。
但只怕人性不会允许他考虑得这么理想。
只是现在如此,会不会有点太早?
这才是真正应该担心的地方。
“牟斌!”
朗声一句,很快牟斌就再度走了进来,在朱厚照面前单膝跪下。
“殿下,牟斌在。”
“我能信你么?”
“能!”
“好!从我父皇那儿去要一道圣旨,还有虎符,足以掌控大明所有军队的虎符。”
“顺带去告诉我父皇,我要自南而北再塑乾坤。”
牟斌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朱厚照就站了起来:“不行!不能这样!”
“算了,你去找十来个锦衣卫里的好手,随我暗中回京一趟!”
随后他的目光就盯住了牟斌:“去!今天夜里出发,中间让任何一个外人知道了,我找你牟斌的麻烦!”
“遵殿下诏!”
牟斌虽说心底也是无奈,但这好歹也是回京,真正回去了,他也就管不着朱厚照了。
能管得了朱厚照自有他人。
北京城里,还有他老子娘在!
要是这两位都决定不管,那别人也就没必要去管了。
在牟斌回来之前,王守仁就已经带着朱辅赶了回来。
见到人的第一刻,朱厚照就看着他开口问了出来。
“成国公,虎符可还在你身上?”
这话出口,就是傻子都猜到了朱厚照想干什么。
当即朱辅就沉默着将虎符从怀里逃出来,摆在了朱厚照面前。
“殿下,这就是老夫所带那一半虎符了。”
朱厚照这次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拿过。
“还请成国公配合好伯安改制中军,应天府的政务规划暂时我会移交给张仑,由徐师在一旁盯着。”
“我要回京一趟,过后就回来。”
“在我回来应天之前,一切照旧,伯安,你务必要稳住局势,我不在的消息不能有任何泄漏。”
“成国公,也麻烦你了!”
说完,他就立马起身朝外面而去。
朱辅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死死盯住了王守仁。
“王伯安,老夫需要知道你究竟同殿下说了什么?!”
“为何就这么一点时间,殿下就会如此!”
王守仁默默摇头,看着朱厚照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底后就吐了一口浊气出来。
“大明要变天了……”
瞬间,朱辅面色狂震。
“殿下要起兵谋反?!”
“不!”王守仁摇头:“殿下不会带兵回京,但是回来的时候,却会带上陛下的圣旨……”
“这片天,终究还是姓朱!”
不是起兵造反……那就足够了!
朱辅这才一屁股坐了回去:“这就好……”
“国公,你怕死吗?”
“笑话!老夫又不是没上过战场,如何会……”
越说,他的脸色越不对劲,直到最后,朱辅脸上已经是阴云密布了。
“殿下想对付的,不是陛下!”
“是朝中各党!是天下!”
王守仁的目光悠远:“不是天下,天下很大,殿下所想的天下,亦是我心中的天下。”
“至于那些,也就是蛀虫而已。”
说着他就站了起来:“国公,若是怕死无葬身之地,怕被人找出来鞭尸,那就趁早走吧,我怕等到殿下回来应天,你若是再想走,就只有去那死地了。”
朱厚照从不仁善。
若是仁善,应天府中为何还会有这么多大小官吏死去?
朱辅也清楚王守仁说这话的意思。
要么直接死,要么有可能死。
至于说起兵?
虎符朱厚照现在都已经拿走了,起什么兵?
而他要是现在一走,那未来等到朱厚照坐上皇位,爵位必废!
如何选择?
“老夫说过了,战场上老夫都下来了,又如何会怕死?”
“王伯安,你这是在小看老夫么?”
“不敢!”王守仁行了一礼给他:“国公乃长辈,守仁必不会如此。”
而后他就立马转了话题:“那伯安就先走了。”
“国公若是休息够了,那就先去军中看看吧,小子过后就到。”
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再度看着一人离去,中军都督府大堂内就剩下了朱辅一人。
许久之后,一道长叹就响了起来。
“老了啊……现在的年轻人,果真是没法比了……”
“殿下也好,王家这个小子也罢,一个比一个胆子更大,还有张懋那老家伙的孙子,虽然身形肥硕了一些,但却是要比各家的子孙都要精干。”
“也不知道那老家伙是走了怎样的狗屎运。”
从中军都督府出来,朱厚照就立马去找了张仑。
“你给我听好了,我要回去北京一趟,在我没有回来之前,你得给我把应天府所有的事情都能顶起来。”
“军中暂有伯安和成国公顶着,你不需要去上心。”
“但若是其余事情你盯不住,那等我回来应天有你好看!”
张仑听到这话就直接瞪大了眼珠子。
“不是,就我一个?厚照,你开玩笑还是玩我?”
“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去问徐师!”
“走,现在就一起去,我顺带也给徐师说一句。”
张仑嘴角当即就抽了起来:“这么急?”
“对!我已经让牟斌去准备了,就是这么急!等把事情安排好了,今晚夜间我就走。”
张仑手掌一紧,而后就压底了声音:“厚照,你告诉哥哥,是不是那位……出什么问题了。”
“你放心,真遇到事儿了,咱兄弟绝不给你拖后腿!”
朱厚照一巴掌呼在他后背上:“赶紧滚蛋,是我有事得先回京一趟。”
“至于多少时间能再赶回来应天,不好说,不然我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安排下来?”
两人一边说着,很快就回了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