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斌眸色复杂地看着已经被塞满了大半监室的诏狱。
“这应该是锦衣卫头一次非战死减员这么多吧?”
他省去了最想说出来的那几个字。
张采也是能听懂的,毕竟整个大明朝一下子能把这么多人给下了狱的,也就那么几次。
朱元璋一次,朱棣一次,然后就是这一次。
三次目标群体也是有所不同。
前两次还有人出声的话,这次基本上不可能有人再出声了。
就因为这是锦衣卫对锦衣卫的人下手。
轻声一叹,他就把目光投向了那些非锦衣卫犯人:“你们若是敢出声,就等着试试锦衣卫的手段吧!”
毕竟再怎么样,以往可都是同僚,又怎么可能和别的犯人是共同的待遇呢?
顿时原本还满脸嘲讽的犯人脸色齐刷刷白了许多。
诏狱里锦衣卫能有什么手段?
牟斌并没有阻止他,只是转身往诏狱外面走去。
等到了门口,朱厚照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出来之后可有人喊冤?”
牟斌一愣,而后微微摇头。
而随着这一幕入眼,朱厚照就转身直接往大堂的方向走去。
“别怪我下手太狠,在锦衣卫里当值,就应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说完一顿:“还有……”
“回头告诉他们,北方、南方让他们自己选,一旦选定了,那他们就要去杀敌,以功抵罪。”
“若是做不到,那孤就会上报父皇,全家流放!”
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的牟斌瞬间抬头,语气中颇有些不可思议:“殿下,你是说?”
“暂不治他们的罪了?”
“不是不治……”朱厚照瞥了一眼回去:“是暂时记下,自己去杀敌赎罪,抵消过错。”
“若是功劳超了所犯的过错,那照样可以封赏……”
“法无情,人有情,念在他们家里还有父母妻儿,这次机会孤给了又如何?”
“可若是抵消不了过错或者又犯下了错,那就别怪孤心狠!”
张采站在诏狱门口,一时间有些愣神。
虽然他比牟斌出来得略晚,但是这些话他都全部听到了。
很明显,朱厚照就是在给他说!
这一点毋庸置疑!
而正如他所想,下一刻朱厚照的目光就落在了张采身上:“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就去告诉他们,一字不差地告诉他们!”
张采眼底明显兴奋了许多。
“是!殿下,臣这就去!”
能够让自己的未来多一重保障,谁还能不开心呢?
看着他的身影再度钻入诏狱,朱厚照就轻笑了一声出来。
这绝对不会是第一批人!
后面要去边关自成一军的,人数怎么可能少呢?
虽然吧,这有点挖老爹墙角的意思,但真要算过来,朱祐樘的不就是他的么?
没毛病!
这个墙角挖就挖吧,反正锦衣卫也还养着一大群闲人。
废物利用一下就好。
“牟斌……”
“殿下,臣在。”
“你先领这个北镇抚司吧,和张采配合一下。”
“栽赃陷害就不必了,先把该挖的事情都挖出来,不论大小。”
“是!”
……
当天晚上朱厚照回去客栈就看到了正在一楼大堂里吃饭的王守仁。
“伯安?”
“你清醒过来了啊?”
王守仁赶忙往嘴里送了两筷子饭,同时点头:“嗯嗯……”
与之前相比,这一刻的他反倒更像是一个普通百姓,而不是有着良好家教的状元之子。
这突如其来的改变,直接让朱厚照一愣。
但随即他就笑了,动身坐到王守仁对面的长凳上。
“老王头,怎么看着你收获好像不小的样子啊!”
“要不要说说?”
王守仁抬头瞥了朱厚照一眼,嘴里依旧塞得很满,而后便直接伸手将旁边一碗被压得很结实的饭推到他面前。
但他却依旧没有说话。
见状,朱厚照就直接动手开始抢王守仁的饭菜。
他一加入战局,很快半桌子的饭菜就被两人给彻底消灭了。
打出一个饱嗝后,朱厚照就直接丢了一根牙签给王守仁。
“喝酒吗?”
王守仁低头抚着小腹思考了一会儿。
“喝!”
“不过得先歇会儿了……”
“刚吃饱,现在就喝酒的话,也喝不了多少。”
轻笑一声,朱厚照就给他竖了根手指出来:“可以!那回房间去喝?”
“呸……”王守仁将牙签从嘴里吐到地上,而后就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走!有这么多人看着也确实喝不痛快!”
“把牟斌也叫上吧,如何?”
“牟斌啊……”
默默念叨一句,朱厚照就抬头看向了还大开的门外:“喂,喝酒不,老牟?”
闻声,牟斌就立马探头进来,他在瞅了一眼王守仁之后,脸上就流露了一抹纠结。
“这不好吧?”
朱厚照翻了个白眼给他:“别废话,我喝甜酒酿,喝不喝,给句痛快点的话!”
“喝!”
当即他就嬉皮笑脸回了一句,而后脑袋在度打门口消失。
很明显这是有事。
而后,朱厚照就看向了在不远处打着瞌睡的小二。
“喂,小二,你们店里可有甜酒酿卖?”
一时间他还没有成功叫醒。
但站在柜台后面的那胖掌柜就笑了出来:“有!自然是有的!”
“客官想要多少?”
“什么价格?”
那胖掌柜咧嘴笑着:“普通的,十五文一斤,桂花酒酿,三十五文一斤!”
“客官想要哪种的?”
这是个奸商!
外面的酒酿几文钱就能买一斤,搁他这儿十五文!
然后就是那桂花酒酿,特奈奈的,能搞到三十五文!这妥妥的奸商无遗。
从朱厚照脸上看出他的想法,那胖掌柜也不解释,只是笑得很开心。
“要是客官觉得贵,大可以先来我这儿尝一杯。”
“咱做买卖一向童叟无欺!”
很自信啊!这个掌柜的!
听到这话,朱厚照就挑起了眉头:“尝就尝,多少钱!”
“瞧你这话说的!”胖掌柜乐呵道:“就尝一小杯,我还能要你钱不成?不要钱!不要钱!”
有意思了!
心头暗叹一声,朱厚照就起身朝柜台处走了过去:“成!”
“那就先说好了,若是这酒酿真值这价格,那就给我来上两斤!”
“然后还有四斤的烧酒,一并送到我房间去!”
“好说好说!”胖掌柜开心道:“得嘞!”
与酒酿不同,烧酒的价格才算贵的!
很快他就盛出来一小杯酒酿再柜台上,真就是一小杯,比之文人喝酒用的拇指杯也大不了多少的一小杯。
朱厚照无奈一笑:“果然是一小杯啊……”
说罢便直接端起那杯子一饮而尽。
微酸、微甜,清香且绵密,即便咽下了,也依旧能感觉到缠绕在喉咙间那一抹粘腻。
随后从鼻间呼出的气息好像也带上了一股纯粹的米香。
好东西!
胖掌柜笑着开口:“客官,我这酒酿如何?”
朱厚照默默将小杯子放回柜台:“可否再给我一杯桂花酒酿?”
胖掌柜坚定摇头。
“一文钱一杯!”
他是做生意的!这一文钱不多,但也是买卖!
朱厚照略一沉默,而后直接将两枚银豆子放在了柜台上。
“六斤,两斤桂花酒酿,四斤烧酒,这点可够了?”
胖掌柜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随即他就深深看了朱厚照一眼,笑了:“够!还可以再弄上几碟下酒菜的!”
“行!那就劳烦掌柜的送到我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