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严中年冷笑不已,开口道:
“有些人,生来便是贱民;有些人,生来便是上等人,这就是现实,你跟我谈平等?莫不是读书读傻了?”
“呵呵,我想问一句。”
文君子目光沉静,如一汪寒潭般寂静。
“生来如此,就对么?”
“在世祖设下世家统治体系前,世家便一直凌驾平民百姓之上么?”
威严中年沉默不语。
“那我再问一句,若有人凌驾你之上,抽你之血,吮你之髓,吸取你之精华,奴役你之精神,你愿意吗?”
威严中年还是沉默。
“呵呵!”
“你答不出来!因为,正是世祖以卑劣且残暴的手段,建立了世家统治体系,才造成你们世家高高在上!这并非是生来如此,而是世祖凭借一人之力,所实施的暴政罢了!既然是暴政,那我们反抗,又有什么错呢?”
文君子淡然道。
“反抗,就得死。顺从,还可存活!”
威严中年寒声威胁道。
“生亦何欢,死亦何哀!不自由,毋宁死!
我今日来此,就没想着惜存这最后一点残灵。
老师与诸位师兄弟都前赴后继,为推翻世祖暴政而捐躯赴难,我又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文君子目光明亮,丝毫没有赴死的悲伤,浩然君子剑在他身边飞旋着,发出铮铮鸣响。
轰!
陡然,文君子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且神秘的力量,盘旋飞舞,萦绕不绝,充斥着令人无法正面抵抗的浩然之力。
“这是……”
“灭灵之术!你疯了?!”
威严中年大惊失色,这种手段,顾名思义,就是灭毁灵魂,连轮回的可能性都没了!
“呵呵……”
“碎文心,裂文胆,爆文宫!”
“今日,以我残灵为引,毁我数百年文道根基,换人间二十年太平!”
话音落,巨爆响起。
连片的白光炽盛无比,像无数束聚光灯交织在一起。
“退!”
威严中年迅速后退,却已然迟了。
镇魔渊中,也有数道身影飞出,想要抵挡文君子的自爆。
可惜。
这道光芒,煌煌炽烈,自天而降,从镇魔渊上空开始,势如破竹般,深深插进深渊之中。
轰!
轰!
轰!
连绵的爆响,令得镇魔渊所布置的气血大阵受到重创,四周聚拢而来的气血,瞬间被搅乱,四散而去。
“该死,气血法阵被破坏,世祖的苏醒,就会延迟!可恶,可恶啊!”
“该死的文君子,该死,该死!!”
许久后,天地寂静,四散奔溃的世家之人,尽皆回归,望着被损坏的气血法阵,个个气得脸色铁青。
这就是文君子的目的!
不是单纯为了杀几个人,而是为了破坏镇魔渊的气血大阵,阻止世祖的苏醒!
文君子这么做,还有个目的,就是给邢孟文道壮大,发展,给予一定时间。
气血大阵被损坏成这等程度,要修复过来,不是短时间可以完成的。
而且,气血传输一旦中断,会极大影响世祖的苏醒,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怪不得,他说灭他残灵,换人间太平二十年,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
就算我等全力以赴,不至于二十年,十年时间也得有。也就是说,世祖苏醒的时间,将推迟整整十年,甚至更久!”
威严中年从远处飞来,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嘶声道:“文君子!你就是个伪君子,你是大晟的罪人,现在世祖苏醒时间推迟,妖魔、蛮族必然趁火打劫,你要害死所有人族!”
可惜,他的嘶吼,文君子已经听不到了。
大晟十八年,二月二十七,春风刮不到的大晟北部边境,文君子,卒!
这一日,边境的浩然之风,却代替了春风,在边境各大城镇吹拂着。
大晟,北方边境,灰土城。
灰土城很小,也很灰头土脸,一年四季有接近一半的日子在吃土,风扬沙土,将这座小城渲染成非常颓废的模样。
就像是穿着破棉絮流浪的汉子,满是潦倒的味道。
这里的百姓以种植高粱、土豆为生,因为水稻、小麦这种作物,在这里很难存活。
“奶奶,起风啦!”
黄土路上,一个稚童拉着一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的手,抬头惊喜的道。
老妇人一边抬起浑浊的双眼,一边呢喃着道:“黄沙风吗?这天气咧,真是糟死喽!”
可当她抬起头后,不由脸色怔然,两行泪水悄然滑落。
“奶奶,你怎么了?”稚童连声问道。
老妇人回过神来,干瘪的嘴唇颤抖着,道:“奶奶给你讲个故事啊,在奶奶小时候,大概比你还小一点儿,那会儿,妖魔跑来吃人,奶奶的爹娘就在那个时候被妖魔咬死,吃掉了。那会儿,奶奶以为自己也会被吃掉,哭得稀里哗啦的,就在那妖魔要吃掉奶奶的时候……”
老妇人止住话头,陷入回忆。
“奶奶,接下来怎么了?”稚童紧张地问道。
“后来啊,有一个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突然出现,将那头妖魔打败,救了奶奶。”
老妇人说道。
她没说出口的是,当时那个人出现在她眼前时,周身便激荡着这种和煦温暖充满力量的风。
后来,她听人说,这股风,叫浩然正气。
再后来,浩然正气这个词语,成为了禁词!谁要是与浩然正气牵扯上关系,就会被杀,被抓进大牢,被发配边疆!
于是,浩然正气就这么从世界上消失了。
可现在,它,又出现了!
……
……
“老师死了。”庄无涯怔怔望着北方,在比远方还远的地方,他的老师文君子,彻底消失了。
在这天地间,彻底没了痕迹。
龟砚的身体,也在邢孟的手掌中颤抖起来。
“死了?”
邢孟心头呢喃。
今天发生的事情,一波数折,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文道!
文道薪火!
文君子!
文圣!
世祖!
武帝!
一连串词汇在邢孟脑中划过。
庄无涯举步走到思过崖的坍塌之处,脑中闪过无数画面,好似万花筒一般。
邢孟慢慢走到庄无涯身边。
“院长,请节哀。”
“小师弟,你知道吗,少年时我就在清崖书院读书,可惜笨得很,于是每天拿着书籍到思过崖这里苦读,遇到刮风下雨下雪了,就躲在茅屋里,就这么一天天苦读,为科举考试做着准备。
后来有一天,因为点儿小事,我被书院里的富家公子打了,他说我贫贱出身,不配做他的同学,好几个人合起伙来围殴我,将我打得半死,扔到了思过崖。
然后,我就见到了老师,他救了我,没有他,我早就死在那个夜晚了。
不过,不幸的是,我天赋差,传承不了文道薪火。因此这些年来,我一直致力于寻找合适的传承人选。
这几十年来,我找了成百上千个优秀人才,却无一例外在文心问道考验中失败,直到你的出现……”
庄无涯转过头看着邢孟,郑重道:“小师弟,你是老师的希望。我不知道在文心问道环节你是如何通过的,但只要被老师认可,那就代表着你,在文道一途,有着超强的天赋。”
邢孟闻言,有些无奈!
他固然不是白丁,但也绝对称不上鸿文,文心问道中他回答的几句话,也都是借用的前世圣贤之语。
压根就不是他自己写的!
因此,他不知道在文道上所谓的天赋,算不算自己的?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他现在最主要的,是要弄清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小师弟,是这样的。”
庄无涯收回心神,开始讲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