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秦扬摇了摇头,“不知道。但那些晋军精锐不惜钻入火海也要保护之,必然有诈。就算再珍贵的物资,被伏击时,如果命没了就是人财两空。他们不惜性命也要死守,必定是绝境中的稻草。”
祝良思索一番,重新传令:“左右两侧各派百人出击,毁了那些铁箱马车!”
“得令!”
从兵家角度看,用小股兵力去试探疑阵是最佳选择。只是秦扬有种预感,刚派出的二百先锋,恐怕有去无回了。
只听山谷两翼同时响起喊杀声,正是骧骑营两翼的伏兵。眼见楚军已经在火海中和晋骑短兵相接——
轰!
谷下东边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惊雷声,冲天的热浪仿佛凝聚了起来,险些将谷顶的人掀翻!
“是火药!让西侧的人撤回来——”
惊天的爆炸声再次在西边响起!
祝良双手握拳,目眶欲裂,可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百人和三十多名晋骑一同被火光吞噬。
“好狠!”
秦扬也震撼不已。此时,他终于知道为何那些晋骑宁死也要保护那些铁箱——
他们接到的是死命令,一旦遭到伏击,要将粮草全部毁掉,免得落于敌手,还要诱骗伏击的军队上来抢夺,然后同归于尽!
这些晋骑不止是精锐,还是死士!
一同前来押送的唐军被这种以命搏命的打法吓傻,他们只是奉命押送粮草,并不知道马车里混了火药。
“你们不能这样!我投降!”
唐军之中突然有人疯叫起来。
躲在马车后的黑甲将领立即下令,“将动摇军心者,立即处决!”
“遵命!”
十几名晋骑倚靠着马车来躲避流矢,不断穿梭,冲向大呼小叫的唐军士兵,手起刀落!
但有投降之心的唐军越来越多,事已至此,黑甲将军大喝到:“今战亦死,不战亦死,为何不敢死的光明磊落!楚贼的箭总有射完的时候,那时尔等就可以杀出重围!”
令人称奇的是,这一番话竟然稳住了局面。唐军也效仿起来,三人一组以马车为掩体。
黑甲将军再次下令:“速速让东边的兄弟不惜一切代价突围,把情况禀报回大营!其余兄弟死守‘药材’,但凡敌军冲杀下来,就跟他们鱼死网破!”
……
眼看已有落网之鱼逃出包围,祝良便知不能继续拖延,必须速战速决。
晋军大营离鹰绝山更近,倘若对方先把消息传回去,鹰绝山这里只需要拖延一天,晋军必定增援先到,将他们堵截在朱家镇外,楚援军又因时间差赶不过来,骧骑营的人就只有交代在这里。
况且,雪越来越大,谷内火势必定会随之变小,配置的桐油和箭矢也有限,很难继续依靠火攻杀伤有生力量。剩下的晋军在黑甲将领的带领下,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志。硬吃下他们,只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祝良越发焦虑。如果天明之前不能结束战斗,在鹰绝山多僵持一刻,骧骑营的人便多一分危险,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此时此刻,秦扬正冷静地观察着谷下的局面。他早就注意到,晋军所有的部署安排,都是从黑甲将领那里发出。想要打破僵局,唯有擒贼先擒王!
“祝将军,借你弓箭一用。”
秦扬拿起地上的大弓,轻拨一下,随后从箭壶中取出一只羽箭。
祝良沉声说:“白费力气,这里射出的箭矢,到了下面本就弱上三分。敌人以马车做掩体,想取敌将性命,天方夜谭。”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秦扬并未立即弯弓搭箭,而是不断移动,寻找最近、最适合的位置。祝良本不抱期望,可此时别无他策,便了跟上去,看看秦扬能搞出什么风浪。
秦扬突然停下。选好位置后,他屏息凝神,目若辰星,手臂如怀中抱月,箭头对准躲晋军头领藏身的马车——
这一瞄,竟然足足瞄了将近半炷香的时间!
秦扬没有心急,这样偷袭的机会只有一次,他在等——
等那黑甲将领传令时,侧过半张脸的瞬间!
......
“将军,好消息啊!已经有七八个弟兄向东冲出去了!不出一天,我大军就可以赶来!”
黑甲将军闻之大喜,吐出一口恶气,侧过身传令。
“将消息传下去,所有人继续死守,待我晋国雄师一到——”
嗖!
尖啸破空,一支羽箭如赶月流星一般,竟然将马车侧板射穿!
那黑甲将领脸上的表情凝固,喉咙里想挤出没说完的半句话。可那支箭已然将他的脖颈洞穿,两侧的窟窿汩汩地喷涌着鲜血
……
山谷之上。
“幸不辱命。”
秦扬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将长弓还给祝良。从交战开始,他第一次如此消耗心神。
旁边的祝良僵硬地接过长弓,整个人已呆若木鸡。
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若不是亲眼看见了秦扬射杀对方主将的全过程,根本不敢想象这是一个新兵做到的。
……
谷下,那黑甲将领附近原本各自躲避的人纷纷不要命地围到黑甲将领的尸体旁边。
“将军!”
众人冒着箭雨,将他尸体重新抬回马车下。
“将军已亡,楚国那些鼠贼再攻杀下来,我等群龙无首,必然乱成一团。不如现在将那些‘药材’取些出来,冲上山去和他们拼了!”
“杀!死有何惧!”
“剩下的粮草怎么办?”
“我留下来,把粮草炸掉!”
……
清晨,天已微明,雪虽然还在下,但比夜里小了不少。
祝良带领所部已经撤下鹰绝山,找到昨天留在山下的马匹。
“禀将军,我军此次大胜,共阵亡三百一十一人,伤一百七十四人。斩敌骑兵四百五十九骑,步兵一千零——”
“行了别念了,我军此次前来的都是精锐,死了这么多人,算什么大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