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北部多山,山中猛禽凶兽横行。每逢寒冬,北地大雪不断,山路数月不开。
湘水流过此地,水势异常湍急。千年以来,楚地之人多以捕鱼为生,因此,楚北自古便少有人烟。
昔年,曾有亡命之人为谋个活路,被迫逃入山中;又不乏落魄的隐世家族,为避难举族搬迁。
然而,大多数人无法对抗山中恶劣的环境,葬身于猛兽之腹、长埋于冰雪中者比比皆是。
久而久之,楚北已经是天下皆知的荒地。
同样,北地山腹中,已经与世隔绝数百年的村落里的村民们,也不知道外界如何。
......
“爹,我射中了一头豪猪!”
一孩童身着兽皮袄,挥舞着与其身材明显不符的大弓,对着身后的中年男子兴高采烈地呼喊。
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孩童的脑袋,爽朗大笑:“你爹十岁的时候还跟着你叔伯后面,你六岁就敢猎杀这等猛货,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
孩童听到父亲夸奖,昂首挺胸,拉住父亲的手,“爹现在是村里最勇猛的人,我将来是村里最厉害的人!”
“当然!走,咱们先把猎物弄回去,太阳快要下山了,山里人切记不要行夜路。”
男子拉着孩童的手,朝野猪走去。
野猪被孩童一箭封喉,尚未死透。猪头面部狰狞,硕大的猪嘴冒着粗气,短小的猪腿抽搐不停,蹭的枯草沙沙作响。
孩童毫无惧色,甩开男子的手,麻利地拔出腰刀,准备上前结果了野猪。
等到了跟前,却听男子一声厉喝:“扬儿,退后!”
只听到一声鬼厉般的嚎叫,野猪竟然拼上最后的力气,从地上弹了起来,径直扑向孩童!
此时,野猪和孩童的距离不足五步,中年男子虽然奋力冲上前,却不及凝集最后生命力来搏死仇敌的野猪更快。
一对獠牙如两柄圆月弯刀,眼看就要插进孩童的胸膛——
“拼了!”
垂死之际,孩童并未失魂落魄,他下意识将腰刀举在胸前。
此时,孩童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算同归于尽,也要把那猪头剁下来!
“唰!”
眼前一个鬼魅闪过,孩童再定睛一看,野猪竟已身首异处,猪身上木桶大的断口喷出大量血液,猪头早已滚出好几丈远!
不远处,一黑袍老者手握长剑,静静地站在那里。
不及孩童和他父亲从震惊中回过神,老者突然转过身,猛咳几声,口吐鲜血。
孩童这才看清老者面貌。他目光深邃,仪态带着一股贵气,白须染上的鲜血,又让他多了几分颓色。
“老爷爷,你受伤了?”
孩童赶快冲上前,扶住老者。孩童的父亲不知为何,面色复杂,迟疑一阵后也走上前来。
黑袍老者用剑撑在地面,深吸一口气,“不必担心,老夫并非因你而受伤。”
“多谢长者救下我儿子。”
孩童的父亲搀扶住老者另一个手臂,问到:“不知长者从哪里来?”
老者打量了男子一遍,反问:“你们是楚北山中的原住民?”
孩童听闻,天真地问:“老爷爷,楚北是什么呀?”
男子打断孩童的问询,“儿子,你去那边收拾野猪,我和老爷爷说几句话。”
孩童很听话,收起好奇心,按照父亲吩咐,跑向野猪的尸体。
“救子之恩,晚辈在此谢过。实不相瞒,我族已经数百年没和外界往来了。”
“老夫只是偶然撞见,举手之劳,你也不必挂怀。之前曾经听闻,楚北山中有前代世家进山中避祸,可跟你们有关?”
看到男子面露难色,老者叹息到:“若不是遇到天大的祸端,老夫又怎会如此狼狈。这把老骨头撑不了多久,此次冒入深山,已不打算活着出去。”
男子看老者说到此处,神色黯然,不似有假;又念到对方救了自己的儿子,终于下定决心——
“长者,您先坐下。”
......
“果然如此,你们是十代之前因皇权之争,来山中避难的隐世大族遗脉。”
“族中男子在成年后都会知晓这些,但更加详细的事情,因为已经过了数百年,后人再也不知。”
老者无奈地笑了,“哈哈,真是天道好轮回啊!老夫与你们也算‘有缘’。”
男子仿佛明白了什么,“难道您也是因为——”
“此处便是老夫注定的埋骨之地么?”
老者喃喃道:“老夫只想找一处清净之地等死。你族中之人若不同意,老夫离开便是。”
说罢,将手中宝剑递给中年男子。
“这剑于老夫来说已无用,现赠予你。”
男子明白老者赠剑之举意味着什么,将兵器假手于人,便是向族人展示诚心。
“晚辈不敢轻易答应。您救了扬儿,是我家的恩人。晚辈虽是山野蛮人,却也懂知恩图报的道理。请容我和族人商讨一番,倘若他们不愿您留下,晚辈愿意搬出村子,寻一处幽静之地照料您。”
老人者满脸落寞,英雄迟暮,却连找个容身之所都无比艰难。
望见孩童正努力拖拽野猪,老者被童趣感染,心情好了很多。
“你儿子遇事冷静,敢打敢拼。古人云,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若好好调教,必成大器。”
老者站起身:“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孩童满头大汗,手臂青筋若隐若现,但没有叫一声苦,坚持靠自己把野猪收拾妥当。
男子欣慰地拍了下孩童的肩膀,将野猪扛了起来。
此时,孩童才腾出手,抓着老者的长袍,非常亲热:“老爷爷,我叫秦扬,我想跟你学一剑砍死野猪的本领。”
老者欣慰地摸了摸孩童的头:“可以,如果老夫留在这里,就把平生所学全都教给你。”
......
夜幕降临,村中一户人家中聚集了十几个人。
“大哥,那位长者确实救了扬儿,并且孤身一人——”
“你不必说了,族规无情,外人不可入村。”
秦扬的父亲面露愤懑。与他争论的人,正是的秦扬的大伯,也是村里的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