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伤了王公!”
精兵调转手中兵刃狠狠的捅在赵六身上。
赵六双眼瞳孔放大,一瞬间便失去了力量。
精兵想要起身,但另一名王垕救治过的伤兵又扑了上去。
“不要伤害王公!”
而后是第三名、第四名,到后来王垕根本没有救治过的伤兵也加入到和精兵的战斗中,那些无法起身的伤兵甚至爬着也要去攻击蒋义渠麾下的精兵。
“王公是好人。”
“只有王公才将我们当做是人。”
“王公不要怕,我们来保护你。”
……
王垕很想说不是的,他不过是一名欺世之徒,他是在利用他们,但他无法开口。
他只能看着这些无辜者为他拼命。
终于,蒋义渠和他手下十几名精兵全都被伤兵砍死。
伤兵营重新安静下来,几十具扭曲的尸体相互交错着倒在地上。
他们活着的时候是死敌,死后却亲密得如同情人一般拥抱在一起。
浓厚的血腥味不停的冲击王垕的大脑,让他身处炼狱之中。
“王公,你没事吧?”
有伤兵小心的询问王垕。
王垕木讷的抬头,这才发现静下来的不止这一处,整个营地都安静下来。
曹军胜了。
发自内心的喜悦让王垕活了过来:“老贼!张诚!咱们赢了!”
但很快,喜悦变成了哀伤。
张诚和许攸都要死了。
张诚是张郃的亲兵,武力当然比蒋义渠手下精兵要高一些。但双拳难敌四手,在伤兵不顾一切的帮助王垕之前,张诚就已经遭受重创,一只手被砍断了。如果当时王垕不是沉沦在恐惧中,由他给张诚包扎,也许还有希望。
“张诚!”
张诚靠在一具尸体边上,脸色灰白。
“告诉我家将主,诚力战而亡。”
王垕狠狠的点头,这个只陪伴了他三天的朋友闭上了眼睛。
王垕又去寻找许攸。
许攸他伤的更重,当王垕将许攸抱起来时才发现这个老贼腹腔内的肠子几乎流空了。
王垕无力的想要将许攸的肠子塞回他的肚子中去,但许攸阻止了他这种无用功。
如果是在现代,王垕又真的是一名有着丰富经验的外科医生,许攸或许还有希望。
“别忙了,让我喘一口气吧。”
许攸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虚弱,在也没有了王垕之前听到的那种狡诈感。
“小贼,我要死了。能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面上帮我一个忙吗?”
王垕赶紧点头,许攸刚刚救了他,他没理由不答应。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那么奇怪,两个人也许前一秒还是敌人,后一秒就突然成为了朋友。
许攸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审配…审正南...我儿子犯了法,审配杀了我儿子...我苟活,就是希望有机会向他报仇...我是没机会了...你是个做大事的人...你能帮我...帮我亲手杀了审配...可以吗?”
王垕此时哪还管审配和许攸的儿子谁更该死,只知道点头。
许攸得到王垕的承诺,终于安心的闭上了眼。
————
两日后。
郭嘉和王垕陪伴在曹操左右,许褚跟在三人身后。一行人穿过营地,来到伤兵营,曹军和袁绍军的伤兵都安置在了一起。
曹操看着在王垕主持下井然有序的伤兵营,满意的点头。
“许子远还说了什么?”
王垕不敢隐瞒,将除许攸最后遗言以外的话全说了出来,那是许攸拜托他的事情,他要自己去完成。
曹操叹气道:“我和许子远相识比袁绍还早。当年,我在家乡犯罪,妙才(夏侯渊)替我顶罪入狱,我便孤身跑到了雒阳。来到雒阳的第一天就认识了许子远。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手中提着剑,剑尖带血,问我要不要和他比一比。
“后来他和王芬、周旌勾连密谋废帝,事发后只有他跑了出去,这才性情大变,变成了你见到的许攸。但我知道,在他心底,他还是那个当初敢在雒阳当街杀人的轻狂之徒。
“王垕,既然许攸如此看好你,我自然不会让宝珠蒙尘。从今日起,你主管后营,掌管当初任/峻的军务,除军中转运粮草,还要额外负责伤兵营的运作,并帮助奉孝参赞军务。但任/峻生死不知,你资历又浅,典农中郎将不能给你,你就以司空府掾属的身份兼任军师校尉。”
王垕不知道军师校尉是什么级别,却不耽误他立刻拜服。
曹操又问道:“许子远的那几个问题你有答案了吗?”
王垕摇头:“暂时还没有具体的答案,但我希望能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我来到这个世间,究竟该做些什么。”
曹操笑道:“那好,希望你能早日找到自己的志向。王垕,你还没有字吧?”
王垕点头:“我已成年,但不曾有长辈为我取字。”
“既如此就让我来为你取字吧。”曹操低头思索起来。
有传奇级文豪取字,王垕很高兴。
很快,曹操抬起头:“你出身贫寒却努力学习,又从军中粮官做起,不如就叫厚土吧。厚者博也,土即表明了你的出身,又相关你最初的官职,十分贴切。”
王垕愣了一下才明白曹操给他取的字是厚土,而不是后土娘娘的后土。相比焦县曹氏,他家也确实算是贫寒。再说“厚”这个字本就是他现代的名,因而哪怕王垕心中吐槽之魂炽烈燃烧,也还是无法反驳,只能再次拜服,表示对曹操的钦佩。
曹操略微从友人去世的哀意中缓解一些,扶须微笑。
郭嘉终于找到机会开口:“王厚土,我的酒壶呢?”
王垕苦笑:“为了交换巡营暗语送给蒋义渠了。蒋义渠死后并没有在他身上找到你的酒壶,可能被他丢在什么地方了吧?”
郭嘉叹而摇头:“吾兄和我关系不算太好,那个酒壶是他送给我的唯一一件礼物,可惜了。”
之后三人在大营中随意的散步,商议曹军下一步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个本不应出现的人出现在了这里,打破了这份轻松。
曹洪跑的满头大汗,远远的就在嘶喊着什么。
“大兄!!!大兄不好了,朱灵叛变,带兵攻占了咱们的营地,许都也被攻陷了!!!”
曹操面容失色:“你说什么?!”
————
许都城墙上,炎汉的旗帜迎风飘扬。
城内灯火喧嚣,皇亲国戚们肆意的庆祝着胜利。
一名文士立于城墙之上,遥望北方的夜空。他的鬓角已然全白,眼角也满是皱纹,岁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足够的痕迹。但他年过半百,身体却孔武有力,一点不像中原文士那般柔弱。
“贾文和,原来你在这里,可是让我一通好找,赵司徒到处在找你,陛下也问了你好几句呢。”
贾文和,或者说贾诩回过头:“原来是子扬,如何啊?陛下封了你什么爵位?”
刘晔,刘子扬讥笑起来:“哈哈哈,说来好笑。明明是你说动朱灵带兵反正,由我带人打开的朱雀门。却只封了我一个西亭侯,给文和封了一个寿亭侯。”
“又是寿亭侯?”贾诩奇道,“寿亭侯不是刚刚封给关羽了吗?”
刘晔愈加嘲讽道:“赵司徒以关羽是曹贼附逆为由,去了他的爵位。对了,文和可知赵温给自己封的是什么爵位?”
贾诩不置可否。
刘晔只能自顾道:“江南县侯。他躲在府中,半点事都没做,居然敢自领县侯。”
“这些都不重要。”贾诩突然说道。
刘晔一愣:“文和何意?”
“曹操。”
“曹操?”刘晔不解,“曹操不是死了吗?荀谌传来的消息难道还能是假的?”
贾诩嘴角微翘:“那可未必,你见到曹操的人头了?”
刘晔沉默。
贾诩问他:“怎么?你很怕曹操吗?”
刘晔点头:“如果曹操没死,我是绝对不敢背叛他的。”
“可你还是这么做了。”
刘晔扭头看着身边代表炎汉的红色旗帜:“因为我姓刘。”
“哈哈哈,这就对了。”贾诩抚掌大笑,“你姓刘,所以你没得选,只要有机会,你就必须站在大汉一方。”
刘晔道:“那文和呢?”
“我?”贾诩收敛假笑,“我只站在赢的一边。只希望这次我没有选错。假如我错了…”
贾诩沉默片刻:“我们都会死。”
(第一卷,不一样的三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