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时,汤武伐桀,战于鸣条,获胜后,连桀都没有杀,而是选择放逐,还分封了夏的王族。
武王克商,甚至保留了许多的商朝遗老。
宋、陈、萁子朝鲜、孤竹国都是商的遗族。
甚至还封纣王的儿子为候。
这都是在今天不可想象的。
在今天,战争,已经彻底走向了为了胜利不择手段。
“然而,谷梁曰:为人君而弃其师,其民孰以为君哉?”刘彻说道:“在现在,谁还赞美和推崇襄公?大约也就鲁儒那些脑子进水的家伙了吧!”
“还有……”刘彻将视线投向远方的秦都咸阳的废墟:“商君变法前,天下以井田为本,而商君之后,列国再无井田!”
“这都是旧的道路,被新的道路所淘汰的例子!”
“眼前这些事务,这些工坊,卿等看了,觉得是坏的,要铲除和消灭,朕可以理解!”
“这就像宗周的卿大夫,看到了泓之战的楚军,春秋的贵族们看到了商君在变法一样……”
“然而,历史将证明,这都是对的!”
最终,刘彻用一句经典的话,来作为结尾以及表达自己决心:“书云: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朕之天下,亦然!”
刘彻的话,很多人听懂了,也有很多人没听懂,或者是听懂,但依旧装作不懂。
但这并不妨碍,刘彻的意思,清楚而明白的告诉众人:这个事情的盖子,朕捂定了!
许多人沉默,许多人低头深思。
“陛下……”终于,一直沉默不语的薄世问道:“既然这些东西,都不是现在所需要的,那陛下何不等到,需要的时候再用?”
这也是在场多数人的心声。
大家都觉得:好吧,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但,这种可怕的事情,这种可能改变世界的事情,为何不交给后代去做呢?
对小清新和小资而言,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中国士大夫深埋骨髓里的痼疾。
在各个时代和王朝,都有着各自不同的表现。
爱惜自己的羽毛,并且死活都不肯脏了自己的手。
只要有可能,他们就会千方百计的避免脏了自己的手。
甚至为此不惜放弃很多可能改变世界的决定。
刘彻叹了口气,他感觉有些孤单。
在这个世界上,能理解他的人,大抵也就三五个。
但,在他眼前,却一个也没有。
“你们不懂!”刘彻沉声道:“等到需要的时候,恐怕一切都晚了!”
在这个世界上,在人类的演化过程中和文明进步旅程里。
工业化和资本的出现,是一定会发生的历史事件。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不早点动手的话,万一出现蝴蝶效应,欧陆在罗马时代就开始研究和点亮通向工业革命道路的科技树,那该怎么办?
只有抢在别人前面,先点亮这个科技树,并发展出来,占据先机。
这样,欧陆和其他大陆的民族,就要永远在诸夏的屁股后面吃灰。
历史证明,无论是什么样的制度和技术,在中国,最终都会被玩到登峰造极,再也没法被人超越的地步。
青铜技术是这样,封建制度也是这样,甚至官僚系统、世家政治都是如此。
在广阔的历史长河中,诸夏民族,将它接触过的所有事物,全部发展到了极限。
甚至,许多东西都变成了文化。
没有办法!
刘彻在心里叹口气,只能使出绝招了。
“朕常常做梦,梦见高皇帝,梦见太宗皇帝和先帝,还梦见了先祖和先王们……”刘彻抬头,仰望苍穹,左右也全部都低头聆听:“高皇帝告诉朕:欲其七政,必先善百工!”
“太宗皇帝教朕:唯以器械,能致大同!”
“太一神更像朕揭示了未来,让朕能见到千年后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朕的子孙后代,人人皆君子,以一夫之力,能治千田,有贤达以铁牛木马,耕作天下,五谷一岁三熟,故此,人人皆能有肉可吃,有衣可穿,全天下,更是早已经老有所依,少有所养!”
大家听了,都是一愣一愣的。
若是旁人这么胡说八道,不是要被送去廷尉,也肯定要被扭送官府,治妖言惑众之罪。
但,这么说的人是皇帝的话。
那这就是真理了!
倘若这个皇帝之前还用过实际证明过自己,那天下除了顿首而拜外,没有别的道路可走了。
但,刘彻很清楚,这个事情,仅能说服他身边的这些他认定的忠臣。
除此之外,他甚至连朝臣也说服不了。
毕竟,中国人虽然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但中国人更信实际。
没有实际成果,看在眼里实实在在的好处。
你说这是未来?
ho信?
反正,士大夫们肯定不信。
然后,老百姓们十之**也是半信半疑。
倘若,这个事情伤害到他们的利益,让他们的生活环境变得不是那么好了的话。
嘿嘿……
上一个这么玩脱的人,叫帝辛,也就是纣王。
商天子可比汉天子的权威和神圣性高多了。
人家是天命玄鸟而降生的神王,而且更是从一个胜利走向了另一个胜利!
在武王伐商前,商军吊打了几乎整个世界。
甚至远征了南方的蛮子,还统治了辽阔的北方。
但,然并卵。
步子迈得太大,结果扯到了蛋蛋。
现在的资产阶级,连个影子也没有。
而它的前身,现在的商人的力量,在天下庞大的地主阶级面前,连个蚂蚁都不算。
强大的地主和农民,足以碾死任何敢在自己面前唧唧歪歪的商人和资本。
更何况,这些所谓的资本,所谓的商人,根本就是跟权贵们的白手套罢了。
至少,在没有一个庞大的足以跟地主们分庭抗衡的新兴的工商业阶级诞生前,刘彻都只能选择,将一切影响和举动都放在台面下,放在私底下,放在交易和平衡的手腕里。
千方百计,想方设法的不让天下人知道自己到底在玩什么花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