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因为,那些陈米放的时间太久了。
最后一批入仓的粟米,还是在太宗孝文皇帝后元四年进仓的,距今已经有差不多十年了。
鬼知道前面那些入仓的陈米是什么时候进仓的?
甚至有人传说,当地的粟米,有些甚至能追溯到高帝时期,燕国为防备匈奴入侵,而储备起来供给军队食用的。
换句话说,这些陈米,有爷爷米,也有爸爸米。
就算喂给彘狗,恐怕都不愿意吃。
要不是这次开发怀化,朝廷下令从燕赵调粮。
燕国官吏巡查官仓,恐怕这些粮食还会依旧在仓储里存放着。
然后,燕国就拿这些粮食,头疼的脑袋都快裂开了。
虽然这些米,都是陈米,绝大多数,甚至已经黑的都快没有米样子了。
但偏偏朝廷登记的储备粮食名单里有它们。
换句话说,不能销毁,必须上报朝廷,然后朝廷派使者下来查看,确认果然是陈米,才能启动销毁程序,不然,就还得存着他们。
但上报朝廷的话,朝廷那边可不管你什么客观理由。
十万石粮食发霉发黑,朝廷只会认为,你们下面这些人办事真是太不靠谱了,以至于让国家蒙受如此大的损失!
然后,地方官和仓储官,今年甚至明年的考绩,统统是下等。
甚至可能给上面留下一个这个家伙办事不力的印象。
所以,燕国官员们是求爷爷告奶奶,请求怀化跟朝鲜甚至真番、韩国接盘。
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
只求有个大爷把这些陈米拿走就好了!
但所有有关各方,去了当地查看后,纷纷跑了回来。
坑爹呢这是!
那米能吃吗?
无论燕国方面怎么哀求,怎么拉关系,大家纷纷表示,我们才不做接盘侠呢!
徐季相信,只要陈蟜提出这个要求,燕国上下立刻就会拉着陈蟜的手感激涕零,这是再造之恩啊,尤其是蓟阳仓的哪一条线上的官员们来说,陈蟜就会是他们的爹了!
往后,蓟阳仓和与之相关的方方面面,念着这么个接盘之恩,对陈蟜的需求,自然也会一路绿灯,优先供给。
这是双赢!
而且,有且只有打算去那倭奴之国抓倭奴回来用的陈蟜有这个条件。
别的地方,就算知道了有好处,也不敢要啊。
十万石粮食啊!
对很多屯垦团来说,可能就是一两年的产出了。
大家又不傻,拿这些根本不能吃的东西回家,就为赚个面子?
这样想着,徐季看向陈蟜的眼神也变了。
这哪里是什么人们口中所说的废柴?纨绔子?
分明就是一只完全没有所谓的道德和羞耻心的披着人皮的狼。
而徐季知道,这样的人,一旦决心做什么事情,再让他做成了的话。
只能说,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想想看,开国的那些元勋,在跟随高祖从龙前,都是些什么人吧?
陈平?盗嫂受金,至今没有洗白!
萧何?区区一个县衙的长吏而已!
樊哙?杀狗的!
英布?专门在荒郊野外,敲人闷棍的……
哪怕就是高祖本人,也是一个天天在嫂嫂家里蹭饭吃的无赖。
但这些人,这些英雄豪杰,开国的君王与勋臣们,一遇风云便化龙,让整个世界都为他们而俯首。
而这样的潜力股,必须抓住了!
哪怕为此冒些风险!
“即蒙君侯看重……”徐季站起身来,长身而拜:“某敢不从命?”
陈蟜一听,心中如释重负。
他清楚自己成功了!
此刻,他感觉,自己真是苏秦张仪附体,郦生陆贾再世。
这种快感,是过去在长安城里混吃等死,斗鸡走狗,所完全无法比拟的!
“难怪高帝当年说:大丈夫当如是哉!我今天算是明白了……”陈蟜在心中道:“男人的乐园,在这官场,在这政坛,在这沙场之上,再漂亮的女子,也不如以智力、口才,说服一个人所得来的快感!再好玩的斗鸡,也不如征服一个国家好玩!”
“皇帝妹夫没有骗我,这怀化,就是我的天堂啊,是我施展抱负和手段的最好场所!”
“这里,没有廷尉;没有丞相,也没有御史大夫;更没有道德与律法,更加没有母上的念叨与训斥,旁人的不屑与议论……”
陈蟜在他生命的前十七年,一直背负着这些东西。
直到走出仁川港的官衙,陈蟜都依然沉浸在这种情绪之中。
这让他变得非常亢奋,让随行的家臣,都很意外,因为他们从未见过,自己的君上这样的精神面貌,纷纷称奇,在私底下议论说:“君上怕是在这官衙里见到了什么漂亮的小娘,正在打着歪主意吧?”
但好像,以前,无论怎样漂亮的女子,君侯都是那副模样,成天都半死不活,只有斗鸡之时,才稍微有点样子。
“难道是见到了一只雄壮的斗鸡?”也有人腹诽。
但不管怎样,都跟他们这些家臣没关系。
而当陈蟜的马车消失在仁川港外后,从仁川港的仁川都尉衙门里,一封奏疏,踏上了前往长安的道路。
徐季将送信的使者送出官邸,沉沉的叹了口气。
他也没办法,只能这样做。
不然,万一陈蟜撒谎,出了漏子,他就是要死全家啊!
现在,有了这个奏报,哪怕事后天子追究,那他就可以推脱‘实在是隆虑候要求,臣一时糊涂’,多多少少也能有所加分。
而若是果然拍对了大腿。
那就更能显示,他是天子之臣,忠于王事,敢于任事,而且不怕事的坚定立场。
而再没有比这个印象,更能让天子喜欢的事情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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