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对面生气地挂断了电话,蔺向前开始在脑中急速构图——说来也怪,作为一个学渣,他唯有构图方面强得异于常人,或许这样的人,一开始就不应该考什么警校。
事实已然发生,如今他也没什么去考艺术生的兴趣,第一要务——“就是这儿!”经过短短几分钟的思考,他果断指出地图上一个点,撒开那双大拖鞋在街上狂奔起来——没有人会高估一个靠打零工过活之人的经济能力,像打车那种奢侈的选项,对他来说是从来都不存在的。
唯一的选项——跑过去,可目标地点距离刚才所在地足有三公里远,按照正常人的速度跑过去,怕是黄花菜都要凉了……
鉴于燕晴出警,肯定是开的警车这点,算上市内塞车……
这一瞬间,蔺向前感觉比推理所在地点还要难得多。嗯,算上塞车的话,肯定是自己跑得比较快。
说干就干,在思考完毕之前,他就已经开始跑了起来——为了防止中途休息,他特地随手买了瓶矿泉水。
接下来的十分钟内,一个穿着跨栏背心大裤衩、撒着一双大拖鞋的青年男子在市内以极限速度狂奔——这绝对会成为三天之内路过人们关注的焦点,说不好还会上新闻。蔺向前可没想那么多,也幸亏这双拖鞋足够旧,风吹日晒变形后比较合脚,否则他绝不可能达到这一效率。
八分四十秒——即使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士兵也未必能够达得到的标准,不得不说,人类的精神力量还真是伟大。他愣是赶在燕晴等人冲突前赶到了那座大楼。
“市政大楼——哎呀,真是气派!”青黄不接地喘着粗气,蔺向前咕咚咕咚将一瓶矿泉水喝了个一滴不剩,才抹了把汗——从后门溜进去。
想也不用想,一个浑身汗臭,穿的像拾荒老伯,又撒着一双烂拖鞋的无业游民——怎么可能被从正门放进市政大厅?他能够钻进的,也只有这条又臭又脏,怎么看都不会有人愿意进去的阴暗楼道了。这里面似乎——通着厕所。从进这个门,蔺向前摸了一套保洁的备用制服穿上,到摸进最终的行动地点发现燕晴,足足用了将近二十分钟。所幸三方相遇时,冲突还未发生。蔺向前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一个垃圾箱背后观察起来。
先是燕晴一方发出了质问:“我们已经基本掌握了你犯罪的证据,希望郑先生你能够积极配合,回局里跟我们共同调查。”
可回应他们的,却是丝毫不予面子的否认答案——“证据?我都没有犯罪,你们哪来的证据?能有什么证据?”
“是那个一脸横肉的老头!”在心底里,蔺向前对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好印象。更何况——此时此刻,他还是燕晴的敌人。燕晴的敌人,就是他蔺向前的敌人!
“证据!”此时,燕晴一旁的男警员出来说话:“证据,当然是要多少有多少,而且我们已经掌握了决定性的,你的罪证!”
“哦?是吗!”说着,正光明刹然而起,一掌拍飞了面前的巨大办公桌!
“果然!”蔺向前眯起眼,这个郑光明,果然非同寻常!就这个掌力看来,绝不是一个异常人能做到的极限!
也说明,自己不虚此行!
与此同时,他却不受控制地冲了出去——
“蔺向前?你来干什么……”燕晴发出的是疑问,而她身边的警员则义正言辞地对他大喊:“这里是危险区域!无关人员请立即——”话未落地,便受到冲击,失去了意识。
对于蔺向前的突然出现,就连郑光明也有些始料不及,他挤着一只眼,面容扭曲地调侃:“哟?你小子——有点儿意思啊!”
但一瞬过后,却是面露凶光,“什么时候开始在那儿的?有什么目的!”
“跟他没关系!”燕晴在此时插了一句:“今天,是我们局里来查办你的——郑老板,这个青年与本案无关,也不是我们局里人,你可以只当他是路过。”
“哼!”郑光明冷哼一声:“路过?这个形势下,有可能随便路过?今天——”他的嘴角划过一丝邪魅的笑容:“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快!”惊叫出声的同时,燕晴将蔺向前拉向墙角,并迅速躲到拐角的后面,当作掩体。
“你来干什么啊?!”燕晴责怪到,“明明连我都打不过。”
“噢,我是发现,你有危险……”蔺向前实话实说。
“危险?你来了又能干什么,不是更危险?”
燕晴感觉头都要大了。
“算了。”她做出眼下最合理的决断——“一会儿,第一声枪响,你就朝着反方向,尽全力地跑,能跑多远跑多远,明白了吗?”
“我——”蔺向前还未说出口——一声仿佛要震裂耳髓的爆炸声就从走廊传来,两人都明白——谁也走不了了。
“我真没想到!”燕晴恨恨地说:“他竟然敢闹得这么大!”说出这一句的同时,蔺向前明显地发现她的眉毛都垂了下去,与此同时垂下的,还有紧握着自己手腕的手。
“很糟糕。”他努力安慰着燕晴——或许也是安慰自己:“但至少我们还活着——不是吗?”同时,他努力挤出一个自己也不知道啥样的笑容。
诚然,对于“蔺向前”来说,这样的情势,比燕晴这个根正苗红警校毕业的高材生,更加值得恐怖。毕竟当年,他连体测都无法通过。
可如今,他却不得不勇敢——无法不勇敢。
佳人在畔——正是此情此景,难不成还要畏缩在她的身后?
要真那样,自己岂不真成了懦夫——那个她最看不起的。
自己就算是再怎么配不上人家,也绝不能被瞧扁了!
向窗沿看过去——此刻。市政大楼的周围已然布满了黑色的人影,燕晴一眼就能认出,这些,都不是局里来的!这个郑光明,用手下暗藏的打手,包围了整个市政大楼?
“你看,我就说我不能不来吧?”
蔺向前此时已经控制不住双腿的颤抖,可仍然对着燕晴嬉皮笑脸。
“你来?你来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来干什么?你又能干什么?”燕晴气得白眼直翻。这个蔺向前,从高中的时候开始,就从来不干好事儿。
比如在自己考试前一天晚上给自己放炮仗啦……光一想起来,燕晴就恨得牙痒痒,但同时,又哭笑不得。
“现在,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啦!”在燕晴一脸戏虐的表情面前,蔺向前突然正经。他拉起燕晴的手腕,就往最脏的角落跑去——燕晴要不是没反应过来,还真没可能被他拉跑。
“等等!”燕晴大叫:“你再乱来我收拾你了!”
蔺向前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一边跑一边回答:“先过来!等出去了再跟你解释。”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那条又脏又臭的漆黑楼道,终于双双呼吸到了外面的空气。
“你是怎么发现这条路的?”低着头,燕晴眼波闪烁。
“哎呀!”蔺向前喘着粗气:“你们是上层人士——”说着,他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哪知道我们这些小人物的辛酸?你以为我来的时候穿的啥。”说着,他指了指脚下这双风吹日晒,完全变了形状的破旧拖鞋——因为暂时还需要伪装,以及时间的关系,他俩都“借用”着身保洁制服,裤头背心都没露出来。
“你……”燕晴注意到这双旧拖鞋的“惨不忍睹”,不由得问到:“真有这么穷么?”
“什么呀!还不是为了赶在你前面,要跑步,总不能回去换应聘穿的假皮鞋吧?”
燕晴一脸不可置信,“你该不会是想说你跑过来的?开什么玩笑!这里跟你住的地方足足有五公里远!”
“五公里?你说大路吧——我跑的小路,没那么远!”
“你——”
从高中起,燕晴就拿这个油嘴滑舌的大男孩没脾气,况且现在,貌似也不是较这个劲的时候。
“嘿!少说两句,过来,往身上抹点儿东西。”说着,蔺向前开始往身上擦垃圾——这一举动,让燕晴不由尖叫:
“你疯啦?!这点儿事把你吓得?”
“傻呀!咱俩装保洁,你身上穿的光洁亮丽的,像什么保洁?”蔺向前给她一个白眼,自说自话地往身上抹着垃圾,还招呼着:
“来来,你也抹两下,搞得臭点儿,一会儿好出去。”
“我怎么可能……”口头拒绝着,却不想蔺向前手中的垃圾已经扔了过来——“呀!这什么……”燕晴顿时感到一股酸臭味道扑面而来,自己要是抹了,那绝对几天都洗不掉!
“不抹!”燕晴果断拒绝,“这个,不光是原则问题。我还要上班的啊!有这味儿你无所谓,你没工作在家里捂着去!”
在燕晴的再三拒绝下,这一计划宣告破产。
“那,你要回去?那上面还有个人型兵器郑光明!你去送死?”蔺向前想不出更坏的可能,犹豫再三,还是开口:
“那,我也不跑了。”说着,他跟上了燕晴的脚步。
“你……臭死了!”燕晴一脚踹开他,加快脚步向前跑去。
“去哪儿?”蔺向前跟着问到。
“往上!”燕晴头也不回,“一层一层上,总能堵到他吧?”
市政大楼绝算不上低,一趟上一趟下的,燕晴没啥蔺向前可累坏了,何况来之前,他还急速跑了那几公里。
最终,他们在楼顶与郑光明“撞见”。
“我就知道。”郑光明一脸坏笑,脸上的横肉一颤一颤——“你们一定会来。”他背着双手,挺着满是肥油的大肚腩,依旧一副董事长的架子。
“你很快就笑不出来了。”燕晴反驳。
“哎哟!”郑光明表情更扭曲了,脸上的肥肉颤了好几下,让燕晴不由心生厌恶。“谁笑到最后,不还不一定呢嘛?”
“这可是八楼!”他耸着肩膀,眯了眯眼睛,满是肥肉的脸,看起来更加可恶。
“燕晴!”这时,蔺向前突然开口,高声道:“别跟这种人废话!”却悄悄告诉燕晴:“小心他的下盘!他练过一种特别的功夫。”
闻言,燕晴突然掏出一把精致的usp,对准了郑光明的方向,大声质问:“郑老板!请你,立刻!将外套脱掉,双手抱头,慢慢蹲下!”
“哎——有话好说!”郑光明好似立即服软了一般,顿时猫下了腰来,双手向外翻转,脱掉了西装外套,又听话地似乎是双手向后伸去。只有一张脸,依旧是保持着那堪称恶心的笑容。
蔺向前静静地盯着这一切,突地发现了什么似地,猛然一扑抱住了燕晴!
燕晴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也是顿时小脸一红,可马上,她听到了一声无比熟悉的巨响——那是……ppk的声音?
“蔺向前?”她明显感觉到,蔺向前的双臂突然失去了力量。就算再怎么体育差,毕竟也是个男生,就算不能像队里的小伙那么迅猛,起码也是有着抱住她的力量的,可如今,却软绵绵的垂下。简直就像——
“蔺向前?”燕晴焦急起来。此刻,面前的男生,不同于往日的多动——彻底的失去了力气。胸口的温热——那片猩红,则仿佛宣告着一条生命的结束。可燕晴不信——她不愿接受。见状,她将蔺向前摊平在地上,用力地按压着出血的部位,尽管不知道这能起到多大作用。
“哈哈!你就好好地给你小男朋友送葬吧,郑某,就告辞啦!”闻声,郑光明竟然张开一套降落伞!
老贼,早有准备!
此时——超乎所有人意料的,蔺向前,竟然是蔺向前用微弱的力气扣动了燕晴的扳机,正中了郑光明的眉心!
这一举动,让燕晴的心都碎了!
“蔺向前,蔺向前!”她努力按压着伤口,哭泣着,不断地呼唤着他的名字,方才想起拿起手机,打出了急救电话……
“蔺向前,男,二十三岁,左侧前肺叶完全碎裂,现在进行急救。”
……
当蔺向前被从急救室推出来,或许燕晴的心情,要更加复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