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如何?”杨俊笑问道。
楚逸沉吟片刻,无奈道:“是件累活!”
杨俊道:“你想不想做?”
楚逸摇头道:“都是金丝雀,打不起,伤不起,骂不起,给自己找罪受!”
杨俊道:“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想做这件事。你可知道为什么?”
楚逸心里明亮的很:“现在是皇子,说不定哪天就是皇帝。皇帝的老师,那还不水涨船高。真正想做学问,想教书育人的,没几个!”
杨俊露出赞许的目光,脚步渐渐慢下,然后望向东方天际,沉声道:“越是太平盛世,读书人的媚态,尤其是进入官场之后,就会花团锦簇。藏在骨子里的凶性,更是沾满墨汁,隐藏极好。一旦落笔,就是手起刀落,没有任何怜悯。如果你不是归吾先生关门弟子,不是国师的关门弟子,不是天机营的天朗将,这万里江山,任你来回。证道长生也罢,教书育人也罢,无论山上和山下,你还是你,无事一身轻。”
这番肺腑之言,楚逸听的真切,也搁在心里。他对杨俊隐隐有熟悉的感觉,但就是想不起来。这些话,唯有贴心之人,才会说的出。
“谢兄长教诲,楚逸铭记于心。”楚逸拱手道。
“天朗将虽是官职,但却是个隐官,无法对外。所以,你这次见陛下,多半会问你有什么打算?倘若真问到了,你就说趁着年轻,想进崇文馆再多读点书,待明年三月参加春闱。”杨俊眉头微皱,指点道。
崇文馆,楚逸最清楚不过。想当初,自己老爹就是想让他进去。之前,可能还要花代价进去,现在进去估计易如反掌。
楚逸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有通过科考这条路,才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谢兄长提醒。兄长明年是否也要参加春闱?”楚逸问道。
杨俊淡淡笑道:“我虽是博士,兼代理馆长,但并无官职在身。明天春闱,自然参加。”
楚逸发自内心祝愿道:“状元非兄长莫属!”
杨俊对状元之荣誉看的很淡,他心中装的是天下百姓:“是否状元无所谓,只要能为百姓做事,做好事,那就足矣!”
“立世当为苍生念。兄长心系苍生,楚逸心中佩服至极!”楚逸躬身拜道。
杨俊叹了两声,没有说话,但脸上却浮现深深担忧。
“来京都之前,先生曾言。人生一世,草生一春,来如风雨,去似微尘。即便如此,也可如萤火与日月争辉,但中间过程,极为曲折,是道,世路难行。”
楚逸顿了顿,继续道:“我是这样回先生的,世路难行仍要行。”
“世路难行仍要行。”杨俊猛然打了机灵,然后呆呆站在那里。此刻,曾经过往,立志抱负,历历在目。眼中所见,心中所想,那些心有余力不足的苦恨,顷刻间化为乌有。
在外人眼中,他博学多识,待人真诚,脸上总挂着淡淡微笑,给人如沐春风之感,但他内心的苦楚和无奈却无法向人诉说。
夜深人静之时,他便会选择独坐静思,脑子里便会想起那“天问三誓”:
问,争权夺利何时停;恨,崎岖世路人难行。一誓向人,红尘归理道云清!
问,风波干戈何时停;恨,朱雀泣血吐丹志。二誓向地,妖氛涤尽灵岳起!
问,生灵涂炭何时停;恨,日月争辉谁人赢。三誓向天,月落西坠日独行!
但残酷无情的现实总浇灭他心中的豪情壮志,便有了 “世路难行钱做马,愁城欲破酒为军”的苦楚与无奈。
“兄长,你没事吧?”楚逸小声问道。
杨俊收回思绪,微微一笑道:“你可听闻‘天问三誓?’”楚逸摇头,“请兄长赐教。”
于是,杨俊便把‘天问三誓’说了出来。楚逸只觉得这三问,铿锵有力,震撼人心。
“这三问,我始终参悟不透。直到今日,我才明白,答案其实很简单,就是世路难行仍要行。只要选择方向是对,那就坚定信念,一路前行就是,何必庸人自扰之。”杨俊神色平静道。
“恭喜兄长悟了。”楚逸诚心诚意道。
杨俊呼出一口浊气,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原本略有黯淡的双眼也再次绽放光彩,整个人气质发生天翻复地的变化。
在他体内,浩然正气自心湖底腾起,如蛟龙出海,气势惊人。
此刻,永庆宫上方天空出现异样,渐渐出现如鱼鳞片状的五色云彩,甚是壮观秀美。
京都境内,众人纷纷抬头目视这等天地异象。
国师府。
道衍真人睁开双目,神色平静道:“千年松上疑孤立,五色云中好并飞。”
话音方落,那空中五彩云化作一只五彩仙鹤,对天清啸,振翅高飞。
随即,折身返回,落到杨俊左肩之上,顿时消失不见。
御书房,李世洵心情大好。
天降五彩云,意味着南唐又将出现一位贤人。贤人出世,意味南唐文运昌盛。
“弄清楚了?”李世洵问道。
“此人应该在宫中,但无法确定是谁。”影子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