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殿里,鸦雀无声。
楚逸之言,已经是大逆不道,没有人敢在这个当口说一个字。
楚剑锋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湿,此刻带给他的危险远比当年自己孤军深入还要强烈。
如果因为这番言论而殃及他及其楚家,那楚逸绝对是楚家罪人。
“而且,还可以说是,民可以是君,君可以是民。如此一来,岂不是天下大乱,祸及苍生?先生,以为如何?”
贺知舟虽脾气火爆,自认骨头够硬,可那是在自家地盘。如今,他可是站在天子眼皮底下,哪里还有那些让人引以为荣的铮铮铁骨。
民可以是君,君可以是民。
因为这句话,足以诛九族。
所有人都愣住了。没有人想到,贺知舟的‘白马非马’将成为他的索命刀。
楚逸刚说完,那炷香也刚刚烧完,时间卡的刚刚好。
大殿里,掉针可闻,就连呼吸声也能听到。
过了片刻,李世洵沉声道:“钟梧,比试如何?”
钟梧赶忙回过神来,惊慌道:“小楚院长获胜。”
贺知舟呆呆站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本想着在天子面前展示一番自己的才能,又曾想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陛下,最精辟的道理不在于巧辩的言辞。圣人有云,无以辞害意。”
楚逸心中一紧,望向那个起身说话的老者。
这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当朝一号宰相张元及。
李世洵脸色微微缓和下来,正色道:“天下纷争,百家之说风起云涌,那是大势所趋。有悖于圣人之道的言论也在所难免,不足怪哉。如今,天下太平,亦有好事者,以此歪理邪说,祸乱朝纲,实为用心险恶。诸位爱卿,切不可掉以轻心,不假思索,陷入危险之境。”
“陛下英明!”所有人起身,拱手齐声道。
李世洵望向楚逸,眼中尽是欣慰和欢喜。楚逸的这番表现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继续吧。”
“是,陛下。”钟梧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陛下,我有话说。”楚逸抱拳大声道。
李世洵好奇道:“你说!”
“陛下,世人说话,力求简便。或许,在场诸位大人都觉得陈先生斤斤计较,属于嚼文嚼字之辈。但晚生以为,为学者,若不计较,会导致思语相悖、名实相离,看起来是一回事,其实根本不是一回事。这对治国治学无益。所以,陈先生之思辨,实则我辈学习之楷模,当以嘉奖鼓励!”
李世洵呆住了。
方才说的那么严重是你,现在要给他嘉奖的还是你?你小子到底想搞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李世洵也明白其中用意。
毕竟,这是一场比试。况且,能够在这样的场合,对自己这帮下属做了警示,也算颇有收获。
“好!”
一个‘好’字,令失魂落魄、惶恐不安的陈德开喜极而泣,跪下泣道:“谢主隆恩!”
“要谢的人不是朕!”
陈德开颤巍巍想要爬起来,楚逸上前一步,搀扶着他,歉意道:“先生,晚生为求输赢,而让先生受惊,实属不该。还请先生见谅。比试之后,自当登门谢罪。”
这话说的,简直无可挑剔。
楚剑锋早已看的目瞪口呆,暗道自己儿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八面玲珑,左右逢源。
先前还要把人置于死敌,而后又救人于危难,最后还要登门谢罪,这一波三折,哪是寻常人可以做到的。
“恭喜楚大人啊。”楚剑锋身旁同僚压低声音道。
楚剑锋心中虽欢喜,但脸上依旧阴沉,问道:“何喜之有?”
那同僚笑了笑,道:“楚大人,就没看出来陛下是用什么眼神看的令郎?”
楚剑锋心中大凛,故作糊涂道:“什么眼神?”
那同僚端起酒杯,笑道:“不可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