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屈离有些不屑地交叉起双臂,目光如炬直言道:“好一个因私废公!在全州府那一夜,王冲手里拿着你边军指挥使司的军令,无视黑玉令,又不惜损伤两国盟约,屠杀我亲军将士数百人,连我这个东平世子也差点殒命,请问,王猛将军作何感想?”
“我身负皇命,掌管边军,自是忠心护国。王冲身为全州府守备正将,上书言道,你一个东平世子手中有黑玉令一事,我当时自然也同他一样,有所怀疑。边军重镇,绝不可失,谨慎些总是好的......”
脑海里回想起那夜的血肉横飞,那名东平老兵身中数刀在自己身前跪地而死,六儿心口的那枝致死的暗箭,种种惨状,似乎鼻间又闻见了那一股浓浓的火油与硝石气味!屈离再也按捺不住,拍案而起怒声道:“你以为凭你潦草的这句话,就能对得起我东平数百条亡魂么?!”
王猛并不惊诧,只是抬头凝视了眼前这怒目圆睁的少年一眼,接着平静地开口道:“世子殿下,那黑玉令可在你身上?我能不能斗胆察看一下?”
胸中的那口恶气如同重石一般始终压着,屈离在衣襟摸索了一会儿,掏出那块漆黑古朴的令牌,冷冷地说道:“你看看吧!”
接过黑玉令细细翻转察看了片刻,王猛原来平静的脸色先是开始泛红,接着额前冒出细汗,最后忽而起身按剑,啐了一口飞沫大吼道:“无耻小人!”
屈离油锅正沸,正待有人入瓮,此时怒不可遏地吼道:“你骂谁呢?!”
而接着,令屈离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堂堂燕国皇族,闻名天下的边军主将王猛,竟然双膝弯曲,跪地拱手道:“世子殿下!我王猛死罪!见黑玉令如陛下亲临!我骂的是那无耻小人王冲!本来我念及他与我同属皇族身份,又同处边军,对他十分信任,谁料此人枉顾陛下皇恩,竟敢无视这黑玉令,不仅撰书诬告,连我指挥使司也敢蒙蔽!真是大逆不道!此心当诛!此子当诛!”
“唉!”屈离最是见不得这种场景,此时忽而对这言辞忠义之人油然生起一番敬意:“王猛将军,你先起来吧!我敬你是一国忠良,受不起你这大礼!要怪也只能怪那王冲......”
“不,世子殿下!本将军有罪,我也是一时糊涂,错信了那王冲的悖逆诬言!是我那道愚不可及的军令,才使世子遭遇险境,枉死了世子身旁那么多忠诚将士!”王猛之言,倒不像是惺惺作态,跪地低头,言辞恳切之至牵连着坚实的双肩也微微发颤:“世子殿下,明日我即刻入宫面圣,道明一切真相事由!此事关系到两国同盟,干系重大,除了严惩那王冲之外,我也会自缚于殿前,等候陛下发落!”
“王猛将军,你既然能辨明是非黑白,那么明日入宫,只需还我东平将士一个清白,那便足够了!我也不想两国因此事,再起裂痕,最后遭殃的是百姓。”屈离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此时也是心底豁然有些明朗,但只要想起王冲那副恶毒的嘴脸,随即又恢复了森寒的脸色:“至于王冲,此人与我,与我东平有着血仇,即使你燕国顾及他皇族身份,留他一条命,我们也不会放过他!”
王猛仍旧屈膝在地,闻言立马抬头义愤填膺地直视屈离双眼,大声回应道:“世子殿下,你放心。不管是无视黑玉令,还是蒙蔽上峰私自动兵,这些罪名不管哪一条,王冲必死!他虽然是皇族中人,但仅仅是旁系末枝,如此重罪,无人敢保!”
接着又举拳朝天,一脸虔诚地说道:“至于我,愧对陛下,愧对世子!如若侥幸存得此身,今后世子之言,只要不违逆君国,我王猛无有不遵!”
屈离此时内心五味杂陈,之后的事情不管如何演变,暂且不论。但对于眼前这名刚正的汉子,他毫不犹豫地上前,只是轻轻催动些许内力,便轻而易举地将这体型高大于自己数倍的大将,一把托起!
盯着王猛有些惊异的神色,屈离只是淡然一笑,随即拱了拱手,由衷地说道:“王猛将军,你是我所见的燕人里,第二个心生敬佩的人!”
王猛倒是个直率之人,此时还没来得及为刚刚这单薄少年爆发出的巨大气力所震慑,便挠了挠头,憨笑道:“哦?世子殿下,敢问第一个是?”
“第一个嘛,是我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