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都是初八走。”</P>
冯玥找到贴在墙上的挂历，踮起脚数了数，还有十五天，小脸皱成了一团....十五天没电视看，没暖气，没玩具，还没人一起玩.....</P>
腊月二十五，周秉义夫妻和周蓉夫妻俩，一行四人回到了光字片，周秉义去年回来过一趟，周蓉却是整整十年没回家了。</P>
看到女儿的那一刻，周母扔下手里的菜刀，母女二人喜极而泣，情绪久久不能平复。</P>
冯化成见到冯玥躲在丈母娘身后，露出自认为最和蔼的笑脸，弯腰拍了拍手，“玥玥，不认识爸爸了？”</P>
冯玥犹豫了半秒，挪动了小步子走到了父亲面前，冯化成一把抱起女儿，亲了两口，“看爸爸给你带的礼物...”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五颜六色的塑料头箍，“爸爸给你戴上。”</P>
土里土气，做工粗糙，满满廉价感。</P>
“不要，”冯玥手一推，头箍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了墙边，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P>
看着外孙女‘腾腾腾’跑进了里屋，周母捡起头箍，拍掉了上面的泥土，“这孩子，从小怕生，过一阵就好了。”</P>
周蓉夫妻俩尴尬笑笑。</P>
周秉义见状，出声喊大家一起进了里屋，泡茶，嗑瓜子，聊着这几年大家的经历和一些趣事，欢声笑语，其乐融融。</P>
周母看了看大儿媳的肚子，找了个机会拉着秉义来到了厨房，大儿子和大儿媳都结婚七年了，两人年纪也都三十多了，用大儿媳妇的话讲，马上就是高龄产妇了。</P>
周秉义立即推脱两人学习太紧张，“妈，冬梅大二，学习非常紧张，要是现在生孩子，冬梅的功课可就全耽搁了。等我和冬梅大学毕业.....”</P>
周母不高兴打断了大儿子的话，要不是家里有个大学生，她还真上当了，“你弟弟也是大学生，闲得整天待在家里带孩子。</P>
秉义，你老实告诉妈，是你们不想生孩子，还是你俩身体有问题，不能生？”</P>
周秉义心里咯噔了一下，看了眼母亲，郝冬梅不能生*育的事，就他们俩知道，连郝冬梅父母都不知道，“妈，说什么呢，我和冬梅身体都没问题，前年就想生个孩子，这不是凑巧遇上高考。</P>
我保证，等大学毕业后，肯定不会再推了。”</P>
周母见大儿子信誓旦旦，也只能再信一次，不信又能怎样呢？</P>
母子俩进屋前，周母拉住大儿子，“秉义，丽丽父母年初二会来我们家做客。”</P>
看着进屋的母亲，周秉义哪不明白这话的意思。77年，秉昆的丈人丈母娘刚放出来，就主动上门拜访了母亲。</P>
这回父亲从贵洲回来，又主动上周家。</P>
相比之下，他的丈人丈母娘回吉春都两年了，可至今都没露出见父母的意思。</P>
入夜，周秉义和郝冬梅吃好晚饭，告辞回了郝冬梅家。</P>
郝父忙着开会不在家，郝母在家，三人没聊两句，郝母就聊到了孩子的话题上。</P>
周秉义是一个头两个大。</P>
随着夫妻俩年龄越来越大，不能生孩子的事，瞒不了多久了，应付完郝母，夫妻俩回了房间。</P>
周秉义坦诚的和媳妇聊了下孩子的事，夫妻俩最后商定，要是双方父母再紧逼，对郝父母就实言相告，对周父母就说他身体不行。</P>
“冬梅，”</P>
郝冬梅看向周秉义。</P>
周秉义把周秉昆岳父岳母年初二上他家的事说了说，郝冬梅想了下道，“明早，我让我妈问问我爸的意见。”</P>
..........</P>
大年初二，周志刚正坐在炕上，和一家人聊天解闷，忽然屋外传来一阵自行车铃铛声，他挪到窗边，透过窗户发现是小儿子一家到了，赶紧喊着一家人出门迎接。</P>
“亲家公，，新年好。”</P>
“亲家公，新年好。”</P>
王立冬充作中间人，帮双方做了介绍，</P>
“新年好，新年好，快请进，快请进。”周志刚说话间，眼神不时扫过小儿媳妇怀里的小娃娃，付丽丽见状主动递上大儿子，“爸，这是老大，小名小西瓜。”</P>
“小西瓜，这是爷爷，快叫爷爷。”</P>
小西瓜萌萌道，“爷爷。”</P>
“好好，小西瓜，好听。”周志刚激动抱过虎头虎脑的大孙子，狠狠亲了两口，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眉眼神似小儿子，乐得嘴都合不拢了，“真像，和秉昆小时候一模一样。”</P>
过了会，周父平复心情，忽然发现不对劲，往院子外看了看，“咦，另外两个孩子呢？”</P>
“小葡萄和小苹果昨晚上被子没盖好，感冒了，就没带过来，”丈母娘和许都都今天都没来，一个是不放心两孩子，许都都则是不想来，她就不是周家人，过来只会添些尴尬。</P>
冯玥得知许都都没来，小脸立即耷拉了下来。</P>
周志刚赶忙询问，“两孩子没事吧？”</P>
“没事，有点低烧。”</P>
周母见老伴问个没完，伸手拉了拉他衣摆，周志刚忙道，“看我，亲家公，快请进。”</P>
一大群人，鱼贯进了里屋。</P>
两老头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相谈甚欢，气氛非常融洽，周志刚勐夸付丽丽，聪明、能干、孝顺、贤惠....周志刚看了看怀里的大孙子，最重要的一点，给老周家续上了香火，而且还是一带三。</P>
还好周秉义和郝冬梅不在，否则两人听了不知道会是什么滋味。</P>
付锦山对女婿，也是毫不吝啬溢美之辞，怎么好听怎么说，不仅夸了王立冬还连带着夸了夸周秉义和周蓉，一家三杰，对周父直竖大拇指，赞他，“教子有方。”</P>
周志刚忙谦虚了几句，都是孩子们自己争气，他平时管得少，都是孩子妈在管。</P>
“还是你老哥好啊，能天天见到丽丽和三个外孙，不像我，好几年才能见他们一次。等将来，秉义蓉儿毕业了.....”话没说完，但大家都知道，相比京城，吉春就是个小地方，周秉义还可能回来，但周蓉大概率会留在京城。至于老三，要不是陪着老丈人，绝对不会踏进这个家门。</P>
周蓉看了眼坐在母亲身边，和母亲有说有笑的女儿，“爸，我决定了，等大学毕业，就回吉春工作。”</P>
房间内，一下安静下来。</P>
周志刚看了眼微微变色的冯化成，知道女儿是临时起意，两人没商量过，他看向周蓉道，“你要是回来，化成怎么办，你不准备考研了？不当老师了？”</P>
“京大毕业，就算进不了高校，做个高中老师肯定没什么问题。”周蓉看了眼冯化成，“化成，京城能人太多，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回吉春的话，你就是独一份。”</P>
冯化成拿起茶杯，喝了口茶。</P>
周志刚接话道，“蓉儿，我觉得还是京城有前途。你离毕业还有三年呢，这事现在讨论也太早了点。”</P>
“早点定下来就可以早些做准备....比如化成的工作调动，时间充沛，岗位可以慢慢挑....”</P>
周父见冯化成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就知道女婿是不愿回吉春工作，就劝女儿安心在京城学习工作，家里边用不着她，逢年过节回来一趟，他们老两口就心满意足了。</P>
周志刚轻轻捅了捅一旁的老伴，“她妈，你说是不是？”</P>
周母强笑这点点头。</P>
冯化成出声道，“周蓉，要不说说我的想法？”</P>
周蓉看向冯化成，“你说。”</P>
冯化成先是赞扬了媳妇一番，为了给父母养老放弃大多人都梦寐以求的考研和留京机会，“百善孝为先，问题的关键是对孝的认识，自古以来，孝分两种：养口体，养心智。</P>
伺候在父母身边，照顾衣食住行，是养口体。远走高飞有所成就，让父母以此为荣，是养心智。</P>
同样重要，缺一不可。”</P>
周父听完，点头道，“化成说得好，你们在京大上学，就是给我和你妈脸上增光。而且秉义将来也会回来，冬梅在吉春呢。”</P>
周蓉看了看父母，“行，那我大学毕业后，就考研留在京城，承担为爸妈养心智的责任。”</P>
不要脸。</P>
一对自私自利到极点的夫妻，不过这事和王立冬没半毛钱关系，他抓了一把瓜子，分给媳妇一半，两口子卡察卡察，磕得飞起。</P>
冯化成见周蓉终于没再钻牛角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得意，他掏出烟准备散上一圈，却发现小舅子脸上露出一丝鄙视之色，“秉昆，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同意见？”</P>
王立冬嚼了嚼嘴里的瓜子仁，没搭理冯化成，而是看向一旁的媳妇道，“媳妇，你知道‘养心智养口体’这句话，出自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