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四僧点头道:“尊者手段,确实不凡!就算他未及成年,既被尊者列入天罡地煞的收官之数,可如要与当初入世的红姑你等相比,此非常就稍显寻常,不知红姑可为吾解惑?”
“我既来此,当为梁大剑师作此解惑。”
钟楚微微一笑,眉眼俱弯,风情毕露,随即颜色一正:
“幽潮来袭,尊者为感人间疾苦,历天地非常大劫,以人之非常应对非常。又嗟叹凡人的生命强劲有力,兼又翩如惊鸿,故发下有生大愿,造化天罡地煞之数,此即我等由来。世人皆称我等为人世妖孽,只不知梁大剑师可认可我等由来?”
梁四僧沉声道:“吾当然真心实意认可你等存在,否则,怎会依尊者言而位列其中。这点,红姑你无须再行试探。
幽潮来袭,非常力可以阻挡。
咸宁二十一年,幽潮初犯,吾初任陈、秦二州守备,不知轻重,动十万大军以阻幽潮,可笑螳臂挡车,终引数十城遭生灵涂炭。吾可谓国之罪人,族之逃兵!”
钟楚秀眉一挑:“大剑师言重!
幽潮初犯,世人谁又能未卜先知幽潮非常之威,就算尊者遇之,也是同等败局。
更何况此一时,彼一时。试问梁大剑师,假以你今日所知、所备、所能,再组十万之众,可阻当初幽潮之袭否?”
梁四僧沉思片刻,凝声答道:“虽不敢妄言败之,但当可一战。只是今日又不同往日,怕仍旧逃不脱必败之局。不过,如若尊者有所备,那又另当论之。”
“我知道大剑师所忧何来,所冀何来。
如我没有记错,幽潮起于本朝咸宁二十一年秋分之日,止于嘉佑七年,前后历时十年,肆虐席卷了幽、云、秦、陈、朔等共计北方十六州,死难无数,幸在嘉佑七年春耕之日止,幽潮之雾退缩于阴山之后,至今已有十三载未犯。
请问大剑师,在你认为,幽潮究竟为何不可抵挡,难道举全国之力也不可抗?”
“尊者当年曾问吾一题:一群绵羊如何阻挡住一群饿狼?
吾今日隐隐醒觉:在绝对的力量悬殊对比之下,想吾这等绵羊之众,若再逞匹夫之勇,误入狼群陷阱,只能加速败亡。所以,哪怕以今日宋国之强大,幽潮来袭,主客一旦调易,举国之力也莫可能抗。从一个国家的层面,吾认为:唯有守之再守之,避之再避之,等其自动消亡退却,方为善策。”
“在来之前,我倒真没想到,梁大剑师竟是这样想法,我原以为你今日已入我等三十六天罡之列,怎么也把自家定位在虎豹层面。”
钟楚笑了笑,瞥见在旁的韩原听得一脸认真,她便笑着说道:
“小原,你可听好了,你未来的这位老师,可没他此刻说得那般如绵羊孱弱。
你老师原名:梁楷,出身世袭百户的山北梁家。
他七岁开始习武,起先修的是《先天大擒拿手》与《气海剑经》。
内外同修,十六岁即入武师境,为百人敌。
二十岁再入金刚寺,修得一门佛门棍法,被他定名:《般若长剑技》。至此,内外奇正相合、刚柔并济,他的杀伐剑技即刻大成。出金刚寺山门,以一人之力,挫败号称身具十象龙虎力的金刚寺四大护法罗汉,江湖上便称你老师为梁四僧。这且还是那时他未入军营前的战力。”
“力敌四僧又能如何?
想那幽潮一起,幽雾之中孕育的幽怪又何止千万级数。当初在朔州幽潮一战,已修至武师境大成的伏虎罗汉,仅遭遇四只幽怪围攻,即肉身崩溃而亡,又是何等悲催凄惨。”
梁四僧怅然一叹。
“如论遭遇悲催凄惨,那还终究要看是谁!梁大剑师你最终还不是从那千万级数的幽怪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全身而退。
好了!言归正传。前面你提到尊者的绵羊与狼群对抗的问题,你避而退之的念头,在今天看来。可能谬误极大。”
梁四僧诧道:“怎么?莫非又有什么变故不曾?”
“上月,七十二地煞中的地魁、地勇、地囚三部回归,将他们费时数年人力物力之功得来的情报,悉数上报给三十六天罡中的天机星李观澜。
李观澜得论:此回幽潮来犯,宋之国土,至少沦丧大半壁疆山,甚至国之不存,亿万民众皆化为兽粮,也不是没有半点可能。
至此,我比你预期的还要悲观得多得多。
羊与狼,本来就同处一个位面世界,这是一座牢笼,我们避无可避!”
梁四僧抬眉道:“尊者又是如何说?”
“关于未来,尊者尚未提及,只是让我告诉你,韩原是他从阴山的幽潮死亡界域中带回,他将韩原的序号直接定为:壹零柒。八月十五仲秋之日,韩原将出使他人生首支试炼任务,所以尊者让你这段时间费些心神,好好教韩原一身真本事。”
梁四僧应了声“好”,又道:“那么,红姑可否告知,韩原此番所要参与试炼任务的级数?”
韩原瞬间抬头,钟楚则低首想了想。
就在此时,古树枝叶间沙沙作响,风吹一片落叶飘落亭中,又荡起钟楚耳鬓垂落的一缕秀发。
在案几上摆放的那一盏茶水早已被风吹得冰凉。
钟楚以指为笔,蘸茶为墨,在案几上书写个大大的“S”形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