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知道,神界也好,人间也罢,哪怕是死神掌管的冥界,都逃避不了某种厄运。
争斗。无尽的争斗。为了某个或是崇高又或是无脸见人的目的,让整个世界都在无穷的黑暗中徘徊,永无开云见日的一天。
可我也是一样。我也无所不用其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阴森冰冷的王座对我来说,反而像是某种罪恶的荆棘诅咒。万千年来,这份内心难以磨灭的罪恶感一直如阴影缠绕着我......
但却也成为了我最强大的武器。黑夜圣域会一直存在,只因为一个愿意背负一切的王。
所以。尊贵的猎头。你跨越时间与空间的裂缝来到这里,究竟是寻觅些什么?你内心所潜藏着的那些贪婪的夙愿,究竟想告诉你些什么?
那个名叫芮尔的可怜人,耗尽生命留下来的东西......沟通人间与神界的桥梁,又是为了些什么而依旧苟且和存续?
黑夜的孩子啊——我希望你能给我答案。如果命运的时钟真的还没轮到寂灭的边缘,这场战争就还有胜算可言。
......
眼前的哥特式大教堂散发着阴冷的幽光,当少年从深寒梦境中苏醒的那一刻,身边就被一种令人战栗的死气压迫地喘不过气来。
这是绝无任何光明可言的诅咒之地。唯一能指引你向前的只有在死者遗骸中不断燃烧的冥火。排列在黑曜石道路两旁的魂灯上困着哀鸣的灵魂,而远方寂寥夜空上点缀的些许繁星,似乎错落有致地排成镰刀的模样。
而教堂内部,天花板上挂着红黑相间的乌鸦壁画,礼拜堂的长椅上三三两两坐着隐藏在深色兜帽后,沉默端坐着的信仰者,如血色般鲜艳的红毯延伸到最后,是一方尊贵典雅的红宝石讲台,和讲台后那深邃黑暗的古朴大门。
又或者说,那真的是大门吗?有门是那种形状吗?如蠕动的血管般张牙舞爪,快速地聚拢和散开,在红黑色中不断切换,甚至又会很快透明地和暗色壁墙融为一体......就好像不用依附任何实体而独立存在,随意变换形态无拘无束的虚影。
少年无法对其做出准确的判断。只是光看着它,就会头晕目眩,四肢无力。即使周围冰凉刺骨,依旧虚汗淋漓。有那么一瞬间,少年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
那或许并不是所谓的大门。那就是黑暗本身。是这寂灭空间中,最纯粹的阴影。
“年轻人......咳咳咳。年轻人。”
突然,一阵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少年的沉思。他下意识地浑身一激灵,又是冷汗连连。
对着他低语的,是礼拜椅上,一个面容枯瘦的老婆子。她正如其他信仰者一样不肯脱下兜帽,即使微微能看见内部衣着的华丽和手指上宝石的尊贵,却依旧藏身黑暗披风下,双手交叉置于胸前,虔诚地祈祷着。
究竟是谁,会吸引如此多之人尊其为神明?跟梦境里的那些呓语有关系吗?
“快过来这里。学着我一起祈祷。不然如果被大人看见,一定会降罪的。”
“降罪?你所谓的大人,究竟是谁?”
少年虽一头雾水,却还是跟着婆子的指示走到他身边,落座长椅之上。
“大人的名字岂是我这种卑贱之徒能言之。不光我,在此处朝拜的所有信徒,都并无任何直称其名的权利啊。”
“你也要小心自己的言行。既然宣誓崇拜黑夜之神,就一定要怀揣百分百的敬意。这样才能获得足够的赐福,追求暗影之力啊......”
“暗影之力又是......”
“你果真什么都不知道?”婆子讶异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悻悻地摇了摇头。
“没想到前来黑夜圣域寻找大人踪迹的新信徒竟然是这种货色。那些传言看来并不是真的......说什么足以拯救‘幽冥之刺’的传说级人物即将出现,一派胡言。信只耗子都不应该信那群先知。”
她叹了口气,手心却是握得更紧了。
“暗影之力就是你来到这里的目标。那是大人专有的神力。依靠那份神力,你可以像不存在于世界中一般沉入虚无的阴影中,甚至连同关于你的一切印记都会被彻底抹去。没有人会记得你,你出现在任何地方也都会只如一团黑色的诡雾......于是你的肉体和灵魂,都将迎来彻底的自由。”
“所以只要从大人身上获赐这种福报,幽冥之刺的子民们就可能从亵渎者的手心活下来。毁灭的命运也就不会这般到来。我远行近两个月来到这里,正是谋求大人的垂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