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说书人的舌头就要被割下,啪的一声,林枢手中的茶杯就砸在了甄家少年的额头上。
冬日里的茶,林枢喜欢喝热的,最好是由滚烫的开水冲泡,再慢慢闻着味儿品味茶水中的滋味。
滋……
“谁?哪来的小崽子敢偷袭你甄大爷?”
“放肆!”
福全身法一变,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甄家子的眼前,啪啪就是两巴掌。
巴掌声不但把甄家子给打懵了,就是他身后的护卫,都没有反应过来。
“无辜欺压百姓,甄家真是好威风!”
林枢重新拿起一个茶盏,慢悠悠给自己重新泡茶。捂着脸的甄家子这会脑袋还在发懵,根本看不清说话的人是谁。
不过有句话他听清楚了:“既然甄应嘉教不好你们,那就去顺天府好好学一学《楚律疏议》吧!”
顺天府?堂堂太妃母家,金陵甄家的人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
“爷爷我是甄家甄宝臣,我爹堂堂三品大员,谁敢抓我?”
甄宝臣确实有底气叫嚣,因为他爹就是甄家家主甄应嘉,其母虽只是妾室,不过甄家嫡子就甄宝玉一人,庶子中,他最受甄应嘉的喜爱。
“三品大员?呵,甄应嘉的儿子果然是一丘之貉。福全,掌嘴!”
按林枢原本的打算,把这群甄家人扔到顺天府大牢就是了。
可没想到这人竟敢在自己与高万宣的面前自称爷爷,一个是国朝县侯,一个是皇帝嫡子,也不知道太上皇他老人家知道自己宠了几十年的甄家人,要给自己的孙子当爷爷,会是什么表情。
福全抬手就要掌嘴,甄宝臣眼尖立刻躲到了护卫身后。
刷的几声,甄家的护卫立刻拔刀,不过前面两人刀才拔出来一半,就被福全两脚踹飞了出去。
楼梯下方传来两声桌椅被砸烂的声音,随后就从楼下冲上来十几名劲装护卫。
这些都是龙禁卫乔装打扮来为何保护高万宣的,一上来就将甄宝臣等人团团围住。
领头的人瞥了一眼甄宝臣后,快步来到高万宣面前,躬身抱拳:“末将来迟,请殿下责罚!”
哗啦,甄宝臣在听到殿下二字时,立刻就知道自己惹祸了,而且是塌天大祸。他的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了,直接瘫软跪在了地上。
战战兢兢的往高万宣这看去,好熟悉!
高万宣没少跟在太子高万承身后接见朝中大臣,甄家也算是煊赫了好多年,甄宝臣是见过几次的。
稍微一回想,甄宝臣就认出了高万宣。当朝五皇子,太上皇、皇帝、太子都宠着的五皇子!
再往左右看了看,甄宝臣就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面白无须,笑眯眯看似人畜无害的中年男子不是别人,他真是当今皇帝心腹大太监,夏守忠。
刚刚拿茶杯砸他的,乃是国朝唯一的守正文臣、世袭罔替的国朝县侯,永丰侯林枢。
“殿下饶命,小人有眼无珠,惊扰了殿下,看在老祖宗的份上,还请殿下恕罪!”
冬冬冬……
甄宝臣这人,机灵的很。
他知道高万宣非常尊敬太上皇,此时若想求得宽恕,最好的办法就是抬出甄家的老祖宗,太上皇亲封的奉圣夫人。
可惜高万宣方才亲眼看到了甄宝臣是如何欺压百姓的,这会心中的怒火正没处发。
别说甄宝臣提起奉圣夫人,就是这会奉圣夫人在此,也拦不住他为老百姓主持公道的心。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老师,此事可交由学生处置?”
高万宣强忍着心中的愤怒,侧身向林枢作揖。
林枢在听到高万宣的前半句话后,就知道自己的这个学生是准备拿甄家杀鸡儆猴了。
年末加之春闱即将来临,京城最近来了不少豪门子弟,欺压百姓的事情时有发生,是该给他们一些警告了。
“殿下放手去做,京城最近的风,是有些大了!”
高万宣得了林枢的肯定后,略带稚气的脸上满是郑重,他回想着《楚律疏议》上的规定,正要开口时,突然又停了下来。
为何?因为依照律法,不涉及人命,甄宝臣根本连大牢都不用坐,掏银子赎罪就好!
甄家虽无爵位在身,可在宫里有个甄太妃,那就是贵戚之家。
甄宝臣身为贵戚子弟,打伤一个庶民,轻伤罚银,重伤杖刑二十、监一年,可纳银赎罪。
高万宣第一次对《楚律疏议》的公正性产生了动摇与怀疑,嘴巴长了好几次,却不必知道该如何处置这该死的甄宝臣。
“殿下,于王驾前动刀,按刺王杀驾论,斩立决!”
夏守忠不愧是内廷中的皇帝心腹第一人,仅靠猜测就猜出了高万宣的为难之处。
这给人上眼药的功力让林枢是叹为观止,一个可以纳银赎罪的罪名,硬生生上升到了刺王杀驾的程度。
高万宣眼中的亮光一闪而逝,摇了摇头小声说:“虽然我恨不得打死这群欺压良善的畜生,可他们的罪行还够不上斩立决的程度,我不能仅凭自己的喜恶来定他人之罪!”
林枢欣慰的笑了,他这两年的教导算是结了果实。
只见高万宣慢慢走到趴在地上浑身颤抖的甄宝臣身前,冷漠的说道:“甄宝臣,身为贵戚子弟,欺压良善,殴伤百姓,按律杖刑二十,监一年。记住了,这是本皇子亲自判罚的,不许纳银赎罪。”
高万宣踢了一脚跪在地上的甄宝臣,警告他说:“这位说书先生讲的故事本皇子很喜欢,今后还会经常来听,他若是哪日出了意外,本皇子将你的脑袋挂在甄家的大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