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呼延部落灯火通明,只可惜今晚没有了昨晚的欢快喧嚣声,夜幕下只有小声啜泣的语调幽幽回荡在血泊之中。
一个时辰前,整个部落已经被突然闯入的左谷蠡部完全拿下,企图组织人手反抗的首领也被伊稚斜长子乌维一刀斩于马下。
部落的老幼妇孺被集中到营盘中央的空旷场地上,强壮的男人也被捆绑手脚,一股脑塞进羊圈中。
大批左谷蠡部精兵持映射银光的利刃巡视,凡事不知好歹的反抗者,都被拖出去砍头祭天。
这是左谷蠡王的命令,这是对“背叛”萨满神者的惩罚。
呼延部落的老萨满被绑在木头柱子上,四周堆满了干燥的柴火,拿着火把的士卒像看一个死人,轻蔑盯着。如今只要伊稚斜一声令下,这个背弃了神的人就会化作灰烬。
距离空地不远的一顶绝味破旧的帐篷中,张骞递给谌洛一块崭新的羊皮。
柔软羊皮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隶体字。
“贤弟,汝一直不肯说自己的来历,为兄也不多问。”张骞鼓着腮帮子微笑:“倘若汝在大汉没有家了,那就去长安吧。为兄出使之前,乃陛下郎官,在大汉结交了几位好友,汝到了长安,将这块羊皮信交给他们,他们会为你安排去处的。”
谌洛摊开羊皮扫了几眼,瞳孔地震,汗毛直竖,颤抖异常。
不为别的,只因上面写了六个令人耳熟能详的名字:
韩嫣、卫青、董仲舒、苏建、赵破奴、张汤。
不愧是汉武亲信!
圈子里面的人果真都不简单!
这大概就是最早期的内朝成员了吧?
把自己介绍给这六个人,张骞有心了。
顿时,谌洛呼吸困难,觉得手中的羊皮卷沉重无比。
这不是羊皮,这是比金砖还要宝贵的东西!
有了它,长安可以横着走了,哪怕开国列侯之后,在招惹自己的时候也得好好掂量掂量,究竟值不值。
谌洛深呼吸,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与张骞对视:“千载难逢之机,兄长不先回大汉吗?”
“陛下之托尚未完成,吾哪有资格踏入长安土地?”张骞眼眶通红,悲痛哀鸣,“待吾从西域归来,再踏入大汉土地也不迟。”
“若兄长不入大汉之土,洛应如何劝说苏意将军出兵包夹匈奴?”
“这个不必担心,吾会书信一封,汝交给苏老将军就好。”
“那君可有对陛下说的话?”谌洛把羊皮卷塞进怀里的暗口袋,抬头道:“小弟届时可一同送去长安。”
张骞望着未央宫的方向,嘴巴微微动了动,沙哑的声音随之而来:
“汝就说:
张骞出使五载未成,愧对陛下……
此次出使……
不成……
誓不归还!”
这位大汉使者对长安的方向郑重叩首。
左手中的那根代表大汉的老旧节杖却笔直竖在地上,与地面呈九十度角,永远不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