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越眉头微皱。
“既是郡城,为何朝廷不让人来修缮?”
修缮城池,其实并不需要花费多少钱帛。
毕竟流民是现成的,直接征调就好了,顶多付一些粮草罢了。
“流民对于司马家来说,是动乱之源,是祸患,若是将历阳郡城修缮好了,给有心人占据了,台城想要派人前来收复,岂非艰难?是故...此事就一直耽搁下去了,没人来提。”
没人提的原因,恐怕有两方面的原因。
“皇家忌惮流民,以及那些坞主乐见郡城残破,如此,他们的乌堡才能聚得更多的百姓,可是?”
田七轻轻点头。
“正如麟哥儿所言,那些个坞主,便是如此想的。”
这般境遇,你去做郡守,手底下根本没有百姓给你来治理,百姓全在那五个坞主的乌堡里面了,你要如何治理历阳郡?
这去做郡守的,若非是强权人物,怕是很难有所作为。
而且...
你是强权人物,有手腕,但这要在历阳郡有所作为,必定会动到这些人的既得利益,届时...
刺杀这种事情绝对是少不了的。
恐怕到时候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强龙难压地头蛇。
听到田七说道此处,赵越对庾怿先去历阳便更加无感了。
这过去也没人会鸟他的。
“乌江县城虽然还存有城墙,但城郭狭小,所谓的城墙,也只是夯土堆砌,成两丈高而已,若是敌军前来攻伐,很容易便可以攻破乌江县城,而且就算是围而不打,以乌江县城的狭小,里面粮草储存稀少,一两个月,便会粮尽而降。”
“看来,这历阳之行,倒也没有那庾怿想得那么简单。”
“那自然是了。”
田七脸色有些郑重。
“所谓流民,都是刀口舔血的人,他们什么事情都做过,奸淫掳掠,怕是有些人吃人肉都吃上瘾了,想要让这些人服气,靠麟哥儿的诗赋、才学,可是说服不了他们的,可靠这个。”
田七拍了拍别在腰间的匕首。
“刀剑?”
赵盛在一边问道。
“不错,得让他们惧你,之后他们才会敬你。”
赵越轻轻点头,将田七的这番话牢牢的记在心中。
“这去历阳,看来得从桃花渡出发,到了江北往西面走了。”
田七轻轻点头。
“庾家那小子其实说的不错,苏峻现在在淮阴已经和郭默对上了,等他们分出胜负,必然会向南逼近建康的。”
郭默名声虽然大,但毕竟才到淮阴,怕不是苏峻的对手啊!
就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了。
撑的越久,掌控历阳,他天水赵氏便更有把握。
“这五个坞主中,有一位是我们的人,至于其余四个,倒也不完全是势单力薄,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麟哥儿也需要知道一些,之后到了历阳,便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从中获利。”
“正当如此。”
赵越轻轻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
接下来,赵越与赵盛便如同两个乖学生一般,在听田七讲关于历阳的情报。
不知不觉,金乌已经是西坠了。
月牙儿爬上枝头,天色渐晚了。
“田七,剩下来的便明日再来说罢。”
今天田七说了很多关于历阳方面的消息,赵越觉得受益匪浅。
但一时间若是听得太多了,难免会头昏脑涨,还是先休息一下再说。
“也好。”
田七也是起身了。
“那便明日再来说。”
田七告辞离去,赵盛起身,却是被赵越拦住了。
“便一起吃个晚饭,吃完回去不迟。”
赵盛想了一下,轻轻点头。
“那好。”
他就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对他来说,在哪里吃饭都是吃饭,并没有什么不同。
吃饱喝足之后,赵越重新回到书房之中,现在书房,便没有赵盛田七了。
他想了一下,对着书房门口的袭香说道:“进来研墨,我要写信。”
写信?
袭香愣了一下,马上进来为赵越磨墨,赵越则是将丝帛打开,开始写信了。
这明黄色的丝帛上绣着鸳鸯图案,显然这封信就不怎么正经。
没错...
这封信是写给遂安县主的。
他此番去历阳,虽然离建康很近,但是短时间内,他肯定是离不开历阳的。
这封信,既是表示爱意,又是掺杂着对遂安县主的劝告。
须知...
在另一个时空中,苏峻可是直接攻入建康的。
太后庾文君因为害怕被流民所辱,直接死在宫中了。
至于是怎么死法的,历史上并没有交代。
皇帝、吴王,以及一众宗室子弟,可都是被苏峻把持的。
在这个失控里面,这种情况可能不会发生,但南面也是要未雨绸缪的。
把信写好之后,赵越也将丝帛信件叠好放入一个锦袋之中。
“明日便将它送入宫内。”
至于送给谁,袭香自然清楚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
“奴婢明白。”
“好了,这一日来事情不断,我也乏了,歇息罢。”
赵越走出书房,便要走到内室去,袭香则是在后面一直懦懦地跟着。
“袭香,你也回去歇息罢。”
袭香的手揪着衣角,眼中闪烁着犹豫,但最后还是开口说话了。
“郎君...,奴婢跟你去历阳罢,主人身边没有女眷照顾,奴婢心里不放心。”
赵越轻轻一笑,说道:“放心,我非是五体不勤之人,自己会照顾好自己,再说了,不是有赵忠在身边吗?你便不必心忧了,此番去历阳有凶险,待安稳了,我再接你过去。”
袭香看着赵越坚定的眼神,只得是轻轻点头。
“我和秋菊姐姐都等着去伺候郎君。”
赵越将袭香揽入怀中,笑骂道:“你这家伙,嘴像蜜罐子一般,今晚看来还得收拾你。”
在袭香一声惊叫中,赵越将她拦腰抱起,大踏步走入内室之中。
今夜...
注定不平静。
风儿似乎也格外的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