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杨璇明显还在生闷气,一句话都不说,像木头人一样跟着。
这样最好,落得耳根清静,陆长乐也不管她,径直往铁匠铺的方向走。
远远都看到铁匠铺冒出的黑烟。
来到铁匠铺时, 只见几个族里的泥瓦匠正在忙着砌砖,老周一直在旁边盯着,不时还指导泥瓦匠怎么做,
看样子应是建造一个炼铁炉,
许一鸣和那三个徒弟,有的拿锤有的抽风箱,
叮叮当当地干得正起劲, 亲自抡大锤的许一鸣,脸上都是汗水,
一进门,陆长乐就感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看到陆长乐来了,众人连忙放下手中的活,恭恭敬敬向陆长乐行礼:“见过东家。”
“都忙自己的去,不用管我”陆长乐微笑地说。
老周带着几个徒弟再次忙起来,许一鸣跟在陆长乐身边。
“许匠师,不是说要十天左右才能改造好吗,这么快就干上了?”陆长乐一边到处看,一边随口问道。
许一鸣恭恭敬敬地说:“回东家的话,彻底改造完成,的确要十天左右,不过原来的工具保养得挺好,小的和老周商量一下,对它稍加改造, 铸造兵器肯定不行,不过修补损坏兵器没问题,一边改造、一边修复兵器,两边都不误。”
被柳如风带到这里, 几个人以为掉到火坑,没想到福州陆氏的人待为上宾,吃好住好,
看到衣裳有些破,还送上新衣裳给换上,
陆氏的人说了,这里包吃住,只要好好做,还有工钱,
现在福建乱成一团,五人成了见不得光的逃犯,去哪里找一个这么好的东家,
都不用催,第二天早早起床,主动开始改造工程,
路过晒谷场时无意中看到还有人用木枪来训练,知道这里很缺武器,
二人一合计, 决定改造和修复同时进行。
陆长乐随手拿起一把修复的长刀, 随手舞几下,感觉不错,挺顺手,
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修复得不错,没有一丝纹裂,用手摸一下,修复处也很光滑平整,
要不是修复断口的颜色跟其它地方明显不同,真以为这把刀没修过。
“东家,这把刀本是断成二截,小的把它接上,还没淬火,看起来不甚美观,等改造完成,全身淬火后,它就是一把新刀,不,比原来的新刀质量还好,因为多淬了一次火。”许一鸣解释道。
陆长乐点点头,把火放回原处:“很好,许匠师,这里交由你打理,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有一点,质量要保证,宁缺勿滥。”
“东家放心,小的一定把好关。”许一鸣喜出望外地说。
没想到,东家让自己负责这里,这是要重用自己的意思。
陆长乐看了看铁匠铺里卖力干活的师徒几人,开口问道:“许匠师,你们在福建军器局时,月钱几何?”
这几个工匠是柳如风救下,带到这里,不过陆长乐并不打算把他们当成奴隶使用,
昨晚没问他们的工钱,现在问清楚,再商量工钱的问题,
不能让他们白干活。
许一鸣犹豫一下,如实地回答:“回东家的话,小的和老周是大匠,每月食粮五斗米,小石头他们几个还是学徒,每月食粮二斗米。”
顿了一下,许一鸣连忙说:“幸得东家的人施救,我们几个人死里逃生,东家待我们那么好,不敢再要工钱,给口吃的就行。”
救命之恩还不知怎么报答,在这种乱世,能吃上一口安稳的饭就不错了。
陆长乐闻言一脸震惊,几十年经验的大匠,一个月才五斗米?
福建还没闹鼠疫时,物价相对平稳,一石米大约有一两八钱,五斗米还不到一两,
至于学徒,才二斗米,简直是廉价到不能再廉价。
不过明朝官员的待遇是出了名的低,官员都低了,更别说地位低下的工匠,
官匠还好一些,多少有些收入,
要是民匠,给官府和朝廷干活不仅没有钱,还要自带路费和干粮,
万历年间的《工部厂库须知》中记载,当时在宗人府从事“裱褙玉牒”的工匠,每月工食银为1.5两,全年收入在18两左右,这还是在宗人府做精细活才有1.5两,像苏州织造局工作的官匠,收入水平仅仅是“每月食粮四斗米”。
太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