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犹如夜空中被破开的孔洞,而那位浑身缭绕着不详黑烟的存在,则似是穿越了孔洞降临到的现世。
她身居于高天之上,脸上的神情就如同傲慢的上位者一般,俾睨着身处于大地之上的两位不速之客,严肃而寂静。
源于野兽大灵们的野性直觉,发出了恐惧的情绪示意着乌木赶紧离开这里。
“”
那种自灵魂深处涌现的原始情绪,令乌木下意识的想喊出一些什么,然而从他张开的嘴中发出来的,却依旧只有一片空寂。
空寂得就好似夜空中星与星之间空旷。
与此同时,站在他身前的芙拉洛,已经举起了手里的那根造型华丽的法术媒触。
她就如同剑客举起佩剑一般,将法术媒触笔直的指向了那位在月影之下,浮游于天空之中的诡异孤影。
然后,她一脸震惊的僵在了原地。
高举的法术媒触没有点亮,繁复的术式也没有浮现,甚至就连魔力也没有能够流动。
因为在这一片静默之中,她没能咏唱出任何的咒文。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见自己的法术就好似落入了海中的雨滴一般,没有掀起一丁点涟漪。芙拉洛瞪大了眼睛看向了漂浮在半空中的那个神秘存在,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即便是这里处于广域的静默状态下,芙拉洛以她作为神域法师的意志力,也应该能够完全绕开话语沉默的限制,成功释放法术才对。
魔力、术式、咏唱——这是任何一种现代魔法,得以生效的三大要素。
想要释放哪怕最为简单的法术,这三者都是缺一不可的。
魔力与术式自不用多说,想要以个人的思想覆盖现实,行使微缩版的创世权能,那就必须要有足够充裕的创质与足够精密的图纸才行。
而咏唱这个看似最为可有可无的步骤,却是对于一个法师意志的最大考验。
芙拉洛的养父母曾经教导过她,咏唱并不需要遵循死板的规则,也没有什么特殊逻辑——法术里几乎所有关于逻辑的部分,都已经在术式构建的阶段就封装完成了。
咏唱这一概念,最初来源于古代对于神明的祷告,而后被作为古典魔法中无法根除的迷信残留,被无奈整合进了现代魔法的体系之中。
而现如今它的真正作用,则是通过语言的自我暗示,激发施法者的激情与情绪,令他/她相信,自己的意志能够凌驾于现世的框架之上。
正因如此,咏唱的内容从来都不重要。除了作为术式扳机所必须的关键词之外,咒文实际上完全可以随不同法师的个人喜好随意增删修改。
诗歌、祷文、咏叹调、文献资料,甚至是历史人物的演讲,只要能够在吟唱中唤醒自己的热切情绪,以此展现自我施法的强大意图,咏唱便能够成功生效的。
自然,当一个法师的意志强大到了一定程度以后,即便不通过激昂的语言,只是通过象征性意义的手势动作,甚至只是饱含情绪的眼神或表情,也能够完成“咏唱”的部分。
而芙拉洛,便是完全达到了这个层次的强大魔法咏唱者。
早已步入神域之中的她,即便在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的绝对静默领域中,最多也只会令她施法的强度有些许的下降。
但无论如何,也绝对不可能如现在这般,让她连一个完整的法术都释放不出来。
“”
久违的感受到了无助与恐惧的情绪,芙拉洛深吸口气再一次将手中的法术媒触指向了天上的那个诡异存在。
与茫茫多的灵魂相共鸣、引导操控极为庞大的魔力、于以太域中构筑繁复的魔法术式……在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以后,她再度尝试以意志完成最终的“咏唱”,令法术遵循着自己的意志释放……
静默。
术式消退、魔力逸散……再一次的,这个法术就连一丁点水花都没能溅出来。
但这一次的尝试,芙拉洛发现问题出在哪里了。
不止是周围现实环境里的全部声音,她发现就连自己意识中的心音,都被完全给静默掉了……
在思考的时候,她甚至都听不到自己的心之音,而是只能感受到一大团由无数情绪交织而成的混沌……一种好似染料一般的感受。
现世凡人种族的思考都是基于语言之上的,而语言的最大特征便是其收束性——只要思维没有化作语言落地,思维便会臣服于意志,任由意志揉捏改变。但一旦思维化作了切实的语言,那么意志便会瞬间成为语言的奴隶。
而这也是“咏唱”能够得以成立的终极原理——宣告般的语言,将凡人无限混沌的思维,收束成为唯一的行动意图。
但是,在这片连心之声都会被完全缄默的空间里,她的意图是无法表达出来的,也因此,魔法咏唱同样是完全无法生效的。
想通了这点,绝望就好似蛆虫一般爬上了她的心脏开始啃噬。
无论那个无嘴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对方都绝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魔法咏唱者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