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我奔溃了,我极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各种怨毒的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王淡叔叔一拳击中了我腹部,他抓着我的衣领,面露狠色,厉声呵斥道:
“这个天下间,谁都可以说你父亲的坏话,唯独你不可以,因为你叫王敏之,你是他的儿子,谁都可以不信任他,你一定要信任他,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若是你以后,胆敢在我面前说你父亲的坏话,我见一次,打你一次,听明白了没有?”
我从没见过王淡叔叔这个模样,尽管如此,我依旧不惧,我此刻心中充满了对父亲的无尽怨念与仇恨。
因为他,祖父和祖母背负着骂名,草草离世;
因为他,母亲去了洛阳,生死未卜;
因为他,太原王氏一脉丢尽了脸;
我用力挣脱了王淡叔叔,擦干了泪水,怨恨的看向了北方,大声说道:
“我没有这样的父亲,我的父亲骁骑将军王肃早就战死了,他不是我父亲,他不配做我父亲。”
我跑向了母亲的房间,把关于父亲的一切东西,都一股脑的扔到了院子里,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我要把他的生活痕迹从这件屋子里彻底抹去。
王淡叔叔只是在一旁看着,却是没说话,也没阻止。
火势很烈,黑色的灰烬飘向空中,卷向了未知方向,我定睛看着,没有流一丝泪水,以为烧完这把火,就代表我心中的父亲已经战死了。
同时也意味着,我正式与在平城苟活的那个王肃的决裂。
火烧的很快,地上积了一层黑灰,来不及打扫,我便匆匆关上了房门,从王淡叔叔面前走过。
王淡叔叔拉住了我,问道:“你要去哪里?不住家里吗?”
我鼓着气,答道:“我要去洛阳,接我母亲回来。”
王淡叔叔松开了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我等等。
他飞快回了房间,取了不少钱,硬塞给了我,叮嘱我路上小心点。
朱雀桥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但这些却是都不属于我,我的世界很空寂,与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在我的眼睛里,只有一个素衣女子在这座桥上苦等了两年。
我踏上了寻找母亲的旅程,坐船渡过了长江,第一次来到了江对岸,买了一匹马,一路往洛阳方向走。
记得在我九岁那年,母亲为了哄我睡觉,给我画了一张地图,上面有一条建康到洛阳的路线,如今十余年过去了,我顺着母亲留下的那条路线,一路北上。
星夜赶路,历时一十三天,终于到达了洛阳城,此时已归北魏所有,然而此洛阳城与我心中的洛阳城,大相径庭。
斑驳的城墙,倾塌的城门,城中房屋废弃,草木丛深,人烟稀少,入目之下,一片凋零破败,寻不到一丝故都的气息。
我进牵着马,带着期希走在了城里,找了许久也未见到母亲的影子,我曾听谢礼舅舅说,母亲曾住在谢府,说不定母亲会在那里。
我在街上遇到了一名老者问了路,径直赶向谢府,然而此处已经是残垣断壁,付之一炬,没有一处尚好的房屋。
我牵着马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思索着母亲的去处,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北城门,那里有一家茶摊,想着肚子饿了,便想填饱肚子再说。
茶摊上已经坐上了几个人,看着模样打扮,约莫是行南走北的客商,正在交相结耳,谈着各地见识的趣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