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况下,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吴三桂此时的处境已经非常非常不妙了。
他的实力是三国之中最弱的,尤其是后勤补给方面,为了搜刮军饷这两年一直都是天高三尺的,军威虽盛,民望却是极差, 甚至并不比清廷强多少。
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经受得住两线开战的了,图海调任荆襄战场做了总指挥之后一改勒尔锦怯战求稳的行事风格,与其大小决战不断,他还是凭借水师之利,才将清军始终牢牢挡在洞庭湖以北的。
但还是那句话,比水师, 全世界范围内谁在刘大炮面前都是弟弟。
而凭他的兵力来看, 他是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住两线作战的。
见自己的老妻殷切地看着他, 吴三桂忍不住苦笑道:
“其实根本就用不着召集众将议事,此时此刻摆在老夫面前的就只有三条路可以走了。
要么,是将湖南主力兵马全部后撤,带领主力之师与马宝决战,夺回柳州,占据梧州重镇,弃守湖南乃至陕西,命王屏藩专心经略川蜀防务。”
“如此一来,图海必然会趁机席卷整个湖南,失去了我的缓冲,图海的兵锋便可直指南昌,刘大炮也不得不陷入对清军的两线作战之中,再无转圜余地,且图海可以从长沙从容度江,刘大炮的水师优势将会大打折扣。”
“而咱们守着川、滇、黔、桂四省,或可偏安于西南一隅, 苟延残喘,另觅时机。”
聂氏摇头苦笑道:“川、滇两省经明末清初连番混战,早就已经是人口凋敝了, 尤其是四川人口,更是已经十不存一,还要大举迁入湖光人口填充。而黔、桂两省,本就是穷省,境内百族林立,山多而路少,所产之粮食根本不足以养军。”
“退守之策,在我看来,无异于已是饮鸩止渴。”
吴三桂闻言,也是点了点头道:“确实,确实是如此啊,而除了这退守一途之外,剩下的,无非也就是降明与降清这两条路了。”
“降清?咱们还能够降清么?”
吴三桂点头道:“如果,天下没有刘大炮,那康熙与我自然是只能不死不休。但有了刘大炮,康熙一定会重新让我当平西王,还会复我云贵总管之职。”
“那……那要是降明呢?你名义上, 不是还是明廷的兵马大元帅么?”
“兵马大元帅?呵呵,虚衔而已, 刘大炮,以及整个西太平洋公司想的是吞并西南土地以及矿产,这地方种粮食不易,但却是种植烟草、甘蔗、香蕉、橡胶的好地方,只要刘大炮能保证粮食供应,对他们来说这就是源源不断的钱财。”
“然而也正是因为刘大炮以及公司想要的实在太多,所以能给我留下的,自然也就不多了,我杀永历的那件事无论怎么洗都是洗不掉的,不管他刘大炮开出什么条件,都很难保这件事将来不会被旧事重提,而只要这事儿重提,无论我是什么地位,这条理由都足以杀死我。”
聂氏闻言皱眉道:“听你的意思……你心里,还是更倾向于投降满清的呗。”
“哎~”
吴三桂叹息一声,仰头望天,一时间心绪繁杂的很,就听聂氏在一旁叨逼叨道:“眼下这个时候全国上下都在反清,我听说长江以北也是起义不断,别人降清你投清,就不怕晚节不保。”
吴三桂闻言只是有气无力地嘟囔道:“我还哪有什么晚节啊~”
“你不为你自己想,总得为咱孙子考虑考虑吧,这个时候你再降清,将来若是明廷得了天下,咱们全家非得都被千刀万剐了不可,明廷缺的是骑兵,但人家水师厉害,北伐可能不好打,但西进那还不是探囊取物一样,就你手下的那些义子,有几个真拿你当爹,会为你死守?清廷巴不得让你来消耗南明的实力呢。”
“就算最后是清廷重新夺回了天下,康熙还那么年轻,你难道还想耗死他吗?等你老死,清廷恢复了元气之后,他能给我们这孤儿寡母好果子吃么?”
吴三桂不由恼怒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这三条路,那你让我怎么选?”
“哼,我看你啊,早点死了比什么都好。”
说着,聂氏恨恨地一摔门便走了。
事实上,虽然这老吴与原配夫人之间一直都还挺恩爱的,但是他老婆此前因为担心吴应熊,一直就反对他起兵,吴应熊被康熙宰了之后,他与老吴的关系就一直不怎么好,就跟破裂了似的,老吴对她有疚,却是反而他自己越来越像个添狗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