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光和元年,三月初三,是日上巳,晴空万里。
由于近年来灾异频发,朝廷格外重视这个祓除畔浴的节日,于是在雒水之畔举行了分外隆重的祭祀活动,天子刘宏亲自参与并主持了辟邪祈福之礼。
宫中,以董太后、宋皇后、何贵人为首的一众宫廷贵妇也进行了类似活动。
这一天的京都雒阳似乎变得格外祥和安宁。
活动已毕,天子刘宏兴致颇高,决议与群臣临水宴饮。
一时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酣畅之余,有人提议传令行酒,或赋诗,或投壶,请天子刘宏为行令官,裁定胜负,众人都欣然应和。
毕竟是游戏,大家并未如何较真,反而以耍赖讨酒喝者居多。
难得君臣同乐,刘宏当然也不会干扫兴的事,自己也跟着多喝了几盏。
偶然一扭头,却发现光禄大夫桥玄独独一人坐在水边,盯着潺潺流水发呆,须发皆白的样子透着些郁郁寡欢的神情。
刘宏拿起酒筹,敲了敲酒盏,高声唤道:“桥公,到卿了,可不能逃酒噢!”
桥玄惊醒,转头瞧见天子及同僚都看着他,无奈一笑,“年岁大了,看到这流水,就想起夫子之语,逝者如斯夫,一时甚为感怀。”
群臣之中不乏年老者,听桥玄这话,再联想到自己,也多是戚戚然。
一时气氛为之一滞。
刘宏洒然一笑,“桥公,可不能以夫子之言蒙混过关,该罚酒一盏!”
桥玄稍稍愣神,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不合时宜,忙举起酒盏,“陛下圣裁,该罚、该罚!”
待桥玄饮完酒,刘宏又道:“若吾所记不差,桥公今年六十有九吧?”
桥玄诧异地看了刘宏一眼,似是没想到天子能记得他的年岁,感慨道:
“正是。老臣多谢陛下挂怀!”
刘宏摆了摆手,道:“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吾倒以为桥公尚未到感慨年龄的时候。
同样是观水,朕想到的却是垂钓于渭水的姜子牙。
想那姜太公七十二岁出山,尚能辅佐周文王开周八百年之江山。
姜太公终年一百三十九岁,由此而论,你我君臣还能共事整整七十年!”
“哈哈,陛下说笑了。”
桥玄终是开怀起来,爽朗笑道:
“臣倒不介意再活七十年,看我大汉帝国在陛下手中复兴,只是臣也不敢奢望能如此高寿,毕竟似姜太公那般神圣人物,古往今来也就一人而已。”
刘宏慨然道: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人之寿数虽由天定,可心志却不被寿数所束缚。
桥公为我朝之元老、栋梁,万万不能有暮气才是!
朕尚需要卿等这般德高望重之老臣压阵啊!”
桥玄精神一震,“陛下,方才那‘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是陛下新作吗?为何臣从未听过?”
其余众臣也目光灼灼地看着刘宏,实在是这几句话在他们这些老家伙听来,太提气了!
刘宏这才想到这几句诗是曹操晚年所作,现在还没出世呢!
既然已经说出来了,那曹操,就对不起了,朕得先做回文抄公,反正曹操这一世还不定有没有写这首诗的心境呢!
于是刘宏面不红气不喘地承认道:
“吾也是有感而发,既然卿等感兴趣,吾就将整首诗写出来,赠与桥公,以作勉励。”
“拜谢陛下!”桥玄连忙施礼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