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军帅帐,
郝昭全身扎满了绷带,半跪在床前,望着曹真遗容,一脸内疚:“公子,末将来迟了啊。”
曹爽连忙扶起郝昭,沉声道:“伯道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错。诸葛亮早有预谋,计策环环相扣,蜀军又倾巢而出,那一夜,我们无论怎样都难挽败局……”
那一夜,蜀军伤害了我。
那一夜,我父亲满脸血水……
一想到那一夜的战况,曹爽的心都在滴血。
先是父亲曹真所率领的一万人马被偷袭,接下来另外四路魏军也遭了重。
十万大军被分成五个阵营,互相提防、犹如惊弓之鸟般,自相残杀。
等到各军将领辨别出是自己人在打自己人的时候,场面已彻底失控,死在自己人手里的兵士难以计数。
一眼望过去,大寨周围堆满了尸体,横七竖八、密密麻麻。
不等大家喘口气,蜀将关兴、张苞又带着数万人马接踵而至,趁乱一阵大杀特杀。
战局从一开始,魏军就呈现溃败之势。
大部分魏兵四散奔走,小部分魏兵在郝昭、王双等将的统领下,拼死抵抗。
奈何蜀军人多势众,来势汹汹;而魏军先是熬了一夜,本就气势委顿,还被突袭一阵,接着又自相残杀一阵,早已是精疲力尽、阵型杂乱无章。
兵不知将在何处、将不知兵剩多少。
但这还不算完,蜀将魏延、赵云、姜维等人还各率一支兵马,四面游走于战场边缘,来回冲杀。
魏军一败涂地,不可收拾。
直到今天,陆陆续续聚拢起来的士兵,加起来仍不足三万。
也就是说,这一战不但折损了七万多步兵,还搭上了主帅曹真。
可谓损失惨重。
一想到这样的战损,曹爽就头皮发麻。
虽然即将来接替主帅的司马懿动不了他,但这样的战绩,令他根本无法向陛下曹叡交代。
父亲曹真走后,他就成了前线最高指挥官,同时也是最大责任人。
倘若再败……
曹爽不敢想下去了。
“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稳住局面,以免蜀军乘胜来攻,兵临长安城下。”
郝昭咬着牙道:“眼下我军士气低迷,兵无战心,不如先固守营寨,传令张郃率骑兵速速回援,如此方得万全!”
“此计无用。”
曹爽摇了摇头,环顾着神色仓惶的众将领们,慢慢地道:“张郃远在陇西,远水解不了近渴。”
这话不假,光是将军令传到陇西,最少也要三日,等张郃发兵来救,又是三五日。
这期间,倘若蜀军不来攻打营寨,而是绕过这三万魏军,去攻长安……
长安城里只有两三千禁军。
那陛下就要面临着被活捉的危险。
曹爽转向杜袭,神色凝重地问道:“军师,可有良策?”
杜袭摇了摇头,低声道:“公子,为今之计,只有固守待援,期盼司马公尽快率军赶来了。”
“杜公言之有理。”
“我等附议!”
“我等皆附议!”
众随军参将、文职官员对望一眼,纷纷点头,赞同杜袭的主张。
王双、曹遵、朱赞等主将略作犹豫,也相继出声附和。
曹爽脸色阴沉点点头,没有说话。
众人的意图表露的很明确,都认为他没有统领大军抵抗诸葛亮的能力,大家现在只想等司马懿来挽回败局,不愿意再听他曹爽的调遣了。
曹爽环顾众人,心里暗暗记下每个人的相貌、名字,转过身,伏榻痛哭起来。
“父亲!你尸骨未寒,孩儿便看到一群白眼狼,阳奉阴违!”
“父亲!你在天有灵,睁开眼看看他们吧,把他们都带走吧!”
除了郝昭,众文武将官都脸有愧色,低头不语,硬生生受了曹爽的指桑骂槐,愈发坚定了不再听后者指挥的决定。
同时心里暗暗鄙视起曹爽。
若非为了救他这个废物儿子,大都督曹真又怎么会死?眼前这一幕当真是,当真是:
昭烈虎父生犬子,人生悲剧恰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