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时。
九霄云移,耀千万里朗朗乾坤。
夜横凉气,铺咫尺地皎皎明月。
顾轩如那贼头一般,双脚踩于燕崇风肩头,半截身子伏在汪府院墙上探头探脑。
不多时,附带目神的纸鸢便悠悠荡荡穿过天阶夜色,红烛细绛,悄然飞抵了一处庭院之中。
三人但闻院内暗泉潺潺,蟋蟀微鸣,原是到了主宅的一处亭榭假山中。
猛的。
顾轩身形不稳,左脚一滑居然在燕崇风肩上打了个趔趄,差点就要摔将下来。
他两只眼睛瞪得铜铃一般,惊愕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恼怒,想嗤笑一声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顾谨修看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紧张兮兮看向顾轩。
“有动静?”
顾轩不知道怎么去跟他描述自己看到的场面,只好单手背在身后朝他一个劲的瞎比划。
“是那嫁衣女鬼吗?”
顾轩探上墙去又看了几眼,摇了摇头。
顾谨修不明所以,慌张道:“已经开始食人肠肚了?”
顾轩点了点头,又猛的一阵摆手。
顾谨修却是会错了他的意思,掏出一张浸过丹砂网子便要跳将起来递给顾轩。
还没等他把网子转递上去,顾轩终是一口闷气没憋住,跳到地上干笑起来,无奈道:“不是鬼祟,是那……”
“算了,你且俯身过来,我施个法你自己瞧吧!”
顾轩说着揪下自己头上的符纸,掐了个法诀呢喃几声又拍到顾谨修头上,这才将他给换了上去。
顾谨修紧张中带着些许兴奋,惊疑不定的探进头去,不多时便也成了顾轩先前那副呆滞惊愕的模样。
他扯下符纸从墙上跳了下来,带着恼意恶狠狠骂道: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牛鼻子你非人哉,竟然诈我这六根清净的读书人!”
靠在墙上的燕崇风听着两人云里雾里的对话一脸懵逼,也想接过符纸去探查一番。
奈何他身魁躯梧,顾谨修和顾轩两个使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将他举过墙去,只得悻悻然作罢。
待到顾谨修七嘴八舌解释了一番,他总算弄明白了两人为何都是一副活见鬼了的神情。
原来那汪府中哪有半点鬼祟的影子,只是主家出逃在外无人管束,便有几对揪住了春天尾巴,脱的精皮光肩的婢女小厮在假山中厮磨。
此刻那些小厮和婢女正摆出个卿卿我我难舍难分的模样,躲在台榭山石中欲行那巫山云雨,引火归元之事。
“额……”
燕崇风听了顾谨修一番添油加醋的描绘,又看着一脸吃了死苍蝇般模样的顾轩,很明智的没再开口询问。
“直娘的淫贼竟敢白日宣淫,简直有辱斯文!”
顾谨修低声骂咧了几句,愤愤然将手中那张网子又给塞进了背囊。
燕崇风蒲扇似的大手捂着嘴,硬憋着笑善意提醒道:
“郎君且莫晓错了圣人的本意,现在可是晚上。”
“你…!”
顾谨修刚想说点什么,自知他理亏,转而又恹恹看向顾轩:
“怎么样,有没有瞧出鬼祟邪气来?”
“有!”
顾轩笃定点头,魂魄者地气之聚也。
凡人必亡,死必归土,因此只要是鬼魅做祟的地方一定会出现特殊的气机波动。
而普通人若是寿终正寝,死亡不久便会被被鬼差勾去天赋太清阳和之魂‘胎光’。
阴气滋生之魂‘爽灵’和其余四魄,以保证这道魂魄在转世投胎后先天健全。
而为阴气杂生之魂的‘幽精’与伏矢、除秽、臭肺等后天欲念滋生出的其余一魂三魄,则会停留人间七日之后被天地间的罡气巽风刮散。
可若是死前遗留的怨恨怒哀等执念太强,或恰逢尸体被葬到了某些特殊的聚阴养魂之地,再或者死时以左道旁门秘术持练。
这一魂三魄便极有可能失去自我意识,化成被仇恨欲念牵丝的游魂厉鬼。
而只要是有这种邪祟出没过的地界,紫虚派的眼神‘监灵生’定然能瞧出几分端倪来。
眼下这汪府中虽说郎情妾意春光无限,可整个宅院都阳气衰败,笼罩着一种淡淡的绿雾和丝丝腥风凶煞,正是鬼祟出没过后留下的阴邪之气。
顾轩边收拾着地上那些零零碎碎,原本准备用来对付邪祟的物件,边向两人简单普及了一些有关鬼魂生成的条件和特征。
毕竟人天然对这些未知的东西就存在恐惧感,免得再跟遇到伥鬼时一样被吓的胆裂魂飞。
燕崇风一个七尺有余的壮汉,想起自己在燕支山时被吓成寒毛倒竖的囧境也异常尴尬,挠了头道:
“那个汪韩氏变成的嫁衣女鬼,是不也是由怨恨凶戾之念凝聚而成。”
“差不多吧”,顾轩应和了一声,开始召回那只飞入汪府中的纸鸢。
“那汪韩氏化作的厉鬼凶不凶?”蹲在地上的顾谨修突然插嘴问道。
“应该不是太凶,还没过头七,只是道游魂而已!”
顾轩焚了纸鸢收回目神,淡定回道。
“那咋三还等什么!”
顾谨修怒吼一声,抬脚便踹开了汪府花园的后门,直直冲了进去。
“我尼玛!”
正在温养目神的顾轩被他吓的不轻,跳起来一阵怒骂。
“你弄啥子,那汪韩氏的鬼魂不在这!”
“啊,这里不是汪府吗,她怎会不在这里?”
“狗屁的汪府,游魂只是没了自我意识又不是痴傻,这汪府全家老小早都跑路了,她还寻来这里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