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华十七年,太后虞小柔殁于南郊庵堂,享年二十九岁。
迷住两任皇帝的一代妖后,到头来亦不过是一抔黄土,一丛青草,只留下史书上三两判词,一段旖旎传奇
——《红颜手札·小柔》
(一)
虞小柔是大雍朝的一代妖后。
她名声赫赫,存在于民间百姓、江湖朝野、宫廷辛秘、甚至于最刚正不阿的史官笔下。
风流成性、恃宠而骄、霸道蛮横、心狠手辣……
这些词像为她量身打造一般,丝丝紧贴,无不契合,更遑论那些引人遐想的传闻,无不宣告一段旖旎奢靡的风华。
但其实,世上只有两个人知道妖后虞小柔的真正心意,一个是当今天子,裴灵君,一个便是虞小柔自己。
恐怕世人不会相信,妖后虞小柔的毕生所愿,不过是当一个贤妻良母,相夫教子,看万家灯火,过着寻常百姓的生活。
然这一切,在她十六岁那年,如水中月镜中花,被彻彻底底地打碎。
那一年,初登帝位不久的裴灵君,在群臣纷纷恳求他立后,雪花片似地上奏中,身心俱疲地握住了虞小柔的手。
“小柔,朕思来想去,世上能帮朕的,也只有你一人了。”
那时身为皇家暗卫,朝夕相处跟随了裴灵君七年的虞小柔,望着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眸,手一颤,一张眉清目秀的脸立刻皱作了一团。
“皇上,您别坑小柔……”
她似乎已经透过他的灼灼目光,望见了自己此后漫长不见底的悲惨命运。
当晚,裴灵君屏退左右,门窗紧闭,同虞小柔在房中相商了一夜,在万般保证后,终于得到了虞小柔极不情愿的答允。
从小舞刀弄剑,以江湖儿女骄傲自居的虞小柔,那夜两眼泪汪汪,如壮士断腕般,一边抽泣着,一边拉着裴灵君的衣袖道:
“皇上,日后事成,可一定得放小柔出宫,为小柔寻个如意郎君,实不相瞒,小柔瞅着从前太子府的那个琴师就很好……”
如释重负的裴灵君,将他的未来皇后虞小柔拥在怀里,唏嘘安慰道:“小柔啊,你的牺牲朕都看得到,你便放心去罢,朕不会忘记对你的承诺的。”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即将为后的暗卫,终于有后的新帝,两个人抱着哭了一晚,一个是悲从中来,一个是喜极而泣。
于是在不久后,一纸诏书宣告天下,名不见经传的后宫侍女,一夜之间,摇身一变,成为了大雍朝的国母。
多么石破天惊,简直跌破所有人的眼球,然在册后大典上,裴灵君握住新后的手,一番“真情告白”叫满场动容,众人心头暗叹,原来帝后在太子府时便相识了,皇上还曾得佳人舍身相救过,如今携手登位,倒真是不忘旧情的好男儿。
而座上的虞小柔则冷冷一哼,满带杀气的目光扫过那些仍有异议的臣子,叫他们齐齐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竟再不敢多言。
从此深得圣宠的虞小柔,独霸后宫,一步步奠定了此后漫漫长的妖后之路。
却只有小柔自己知道,当漫天烟花下,她在裴灵君的搀扶中走下台阶时,已经是一手心的冷汗了,她有些哀怨地瞥向身旁的俊颜,咬牙切齿而又无限委屈地嘤咛道——
皇上,您这是在坑小柔啊!
(二)
裴灵君有病,还是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病。
如果他得的那个算是病的话,应当叫作——
情爱无能症。
在他有了男女意识后,他便骇然发现,自己没有“意中人”这个概念,真正确定的一次是,彼时的苏皇后要为他选太子妃时,他内心惶恐不已,完全无法想象日后与人同榻而眠,相枕而依的情形,遂以各种理由婉拒了。
在此后的一次次“试水”中,他愈发确定,自己有病。
他不喜欢女人,当然也不喜欢男人,他只是单纯的没有情爱一弦。
他对父皇母后有亲情,对其他皇子有兄弟情,对生平挚交有友情,甚至对自小跟在他身边的虞小柔有深深的依赖之情,但唯独没有“爱”。
他是个“缺爱”的病患,病的名字叫“情爱无能症”。
在骇然发现自己的症状后,裴灵君陷入了天人交战中,他几番想向父皇母后说明,让他们废去他的太子之位,只因他此生绝不可能有爱侣,更遑论充实后宫,开枝散叶,大雍朝没有哪一代的皇帝会是他这个样子。
而除他之外,最适合当储君的,便是与他同系苏皇后所生的胞弟,七王爷,裴其轩。
裴灵君曾在朗月皎皎的夜晚,邀裴其轩于太子府一聚,在月下亭中,诚心诚意地拉住他轩弟的手,从仪表到内涵,从文韬到武略,上天入地夸了裴其轩一番后,小心翼翼地得出结论:
“轩弟,你看你这么完美……你要不要当储君?”
正被夸得飘飘然,举杯畅饮的裴其轩一口酒水喷出,瞬间惊惶了眉眼。
“皇兄,你,你莫不是在说笑?”
裴灵君极淡定地抹去了脸上的酒水后,凑近裴其轩,眸光诚恳:“轩弟,我是认真的。”
裴其轩身子一颤,一张俊脸立刻塌了下来,如临大敌:“皇兄,皇兄,你……你可是我亲哥呀!”他急得都快哭了出来:“你可不能这么坑亲弟啊!”
此后这样的话裴灵君时常能听到,说的最多的就是虞小柔和裴其轩,像是他一辈子都在坑他们似的。
而彼时月下亭中的他却着实愣住了,万万没想到会得到那般的回答,而裴其轩已经咬咬牙,仿佛破釜沉舟般,下定决心要公布一个天大的秘密,他颤巍巍地凑到他耳边,深吸了口气:
“皇兄,您放过臣弟吧,不瞒皇兄,臣弟,臣弟……其实有病。”
裴灵君刹那石化了。
他悲怆莫名地转过头,嘴皮哆嗦了半天后,终是绝望开口:“难道是……花柳?”
裴其轩一口气没顺过来,涨红了脸猛烈咳嗽起来。
不怪裴灵君一想就想到这般难以启齿的病,只因他轩弟万事皆好,唯独风流得过了头,女人数不胜数,简直像是要把他缺的“爱”加倍补回来一样。
等到裴其轩好不容易顺下气后,才苦着脸和盘托出。
如果他的病能算作病的话,大概要叫作——
恐惧为帝症。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当储君,害怕成为那个站在最前头的人,害怕担下黎明苍生的重任,从前太子没定时他还提心吊胆了好久,他只想做个闲散王爷,一世风流,快快活活地游赏人间。
所以当裴灵君试探着问出那番话时,他简直吓得魂飞魄散。
“皇兄可别再说这样的话了,臣弟胆小,不经吓。”
月下亭中,裴灵君盯了裴其轩半天后,看着那和他相似的面容,终是一声长叹,认命地苦笑道:“轩弟这病,当真别致……”
别致得和他不相上下,他们不愧是亲兄弟呐。
此后另立储君一事,彻底作罢,裴其轩张罗得比裴灵君还热心,生怕他皇兄做不成皇帝。
而那夜守在暗处的虞小柔,自然将兄弟俩的话都听去了,裴灵君的“病”也没有瞒过她,她大抵是整个皇宫唯一知情的人。
当下裴灵君也无计可施了,只能疲惫地搂住虞小柔的腰,叹声道:“走一步看一步罢。”
谁能料到,这一走,就走了那么多年。
(三)
七王爷裴其轩最讨厌的人,莫过于当今圣上,他皇兄裴灵君捧在手心里的悍妇,妖后虞小柔。
要貌无貌,又不是什么倾城美人,姿色顶多算清丽;
要才无才,四书五经恐怕都认不全,只知道耍剑;
要德更是无德,不,简直是缺德!
他就从没见过像她那样善妒的女人,恃宠而骄,独霸后宫,竟然不准他皇兄纳任何妃嫔,眼中只能有她,这不是说笑吗?!他皇兄是谁,他皇兄可是大雍朝的堂堂天子啊!
最要命的是,这狗屁妖后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她居然——不、能、生!
自己不能生,还不准皇上纳妃,让别人去生!
每当想到这里,裴其轩都会觉得心头绞痛,如果皇兄一直无后,那若有不测,想也不用想就知道皇位会传给谁了,到那时……天呐,简直是噩梦!
他在这边火急火燎,偏偏他皇兄跟鬼迷了心窍似的,爱那个妖后爱得死去活来,顶住重重压力,硬是没纳一个妃嫔,倒在民间落得个深情不改的好名号,只叫那妖后的面目显得愈加可憎了。
前不久最气人的一件事是,西临使者来访,除了每年必进贡的珍宝外,还送了几个美少年过来,听说是西临王见裴灵君后宫空缺,疑心他别有喜好,所以特意为他精心搜罗,希望他能不吝笑纳。
碍于两国邦交,不可不收,宴席上,裴灵君便破天荒地“欣然接受”了,只是他旁边坐着的妖后虞小柔,目光陡厉,盯着那几个美少年像要喷出火来。
那时裴其轩就为他皇兄深深地担忧了,果然,不多时宫中就传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帝后于寝宫发生争吵,激烈中皇后竟然扇了皇上一个耳光!
什么!这该死的妖后!
裴其轩火冒三丈,哪还坐得住,立刻取了墙头挂的剑,心急如焚地进了宫,他忍无可忍了,他要替天行道,他要清君侧!
一路上那来通报消息的侍从,将听到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复述给了裴其轩,先前殿门虽掩着,但由于里面的争吵过于激烈,他们守在外头的奴才还是听到了不少。
皇上似乎在低声下气地哄皇后,中间不知说了些什么,皇后忽然暴跳如雷,“妖性大发”,好像指着皇上的鼻子在怒骂:
“皇上不觉得这样对臣妾太过分了吗?臣妾也是个女人呐,皇上就没有考虑过臣妾的感受吗?臣妾不干了,臣妾在这深宫中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待不下去了就滚啊!”裴其轩一拍腰间剑,把对面的侍从吓得一个哆嗦,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说下去。
后面皇上看皇后恼了,可能怕出什么事,上前像是捂住了皇后的嘴巴,但皇后拼命挣扎,紧接着里面就传出了清脆的一声。
所有人一惊,伺候皇上的老总管再顾不了许多,领着一干奴才大步踏入殿中,就看见皇上脸上五指分明,眸中似含泪光。
而“始作俑者”已经冷冷一哼,拂袖欲去,只留下震惊满堂的一句:
“将那几个西临进贡的少年带入本宫房中!”
老总管一时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而即将出门的皇后已是回过头,一声怒吼:
“没听清楚吗?男宠,男宠,本宫要他们做男宠!”
倒吸冷气的声音中,满宫人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竟不想那妖后无耻至此!”
夜深人静,裴其轩守在裴灵君榻边,眼圈泛红,颤着手,心疼地为兄长上药。
他起初当真气疯了头,拿着剑一进宫就想砍了那妖后虞小柔,却怎知遍寻不到她的踪影,自己反而叫羽林军拦了下来,带到了裴灵君身前。
“轩弟你真是太冲动了,险些酿成大祸。”
裴灵君后怕不已,紧紧握住裴其轩的手,急着表明心意:“若是小柔有一丝闪失,朕也不要活了,你听清楚了吗?”
裴其轩被皇兄弄得又气又无奈,只好勉强应下,却是依旧捏紧了拳头:“那淫妇若真敢做对不起皇兄的事,臣弟便是拼死也要叫她好看!”
裴灵君心头哭笑不得,暗叹之前戏演过了,又不好表露出来,只好不住安抚裴其轩:
“轩弟放心,小柔不过在气朕,那几人她并未真动,只将他们遣散在了宫中各处。”
顿了顿,他认真道:“轩弟,废后之言就莫再提了,朕……离不开小柔。”
是啊,怎么离得开,若无她做恶人,替他挡下“明枪暗箭”,他如何骗过世人,如何瞒住隐疾,如何保全皇室声誉,不仅顺理成章地空缺后宫,落得清净,还平白地得了个“痴情不悔”的好名号。
说起来,他当真自私,小柔说得不错,这辈子,就是他坑了她,他硬生生把她逼成了一代妖后。
恶名都叫她担了,保住了他的一世英名,就算日后没有龙裔也怪不到他头上,他朝青史留名,他顶多留个情深不悔,所爱非人的悲情帝王形象,其他方面都挑不出一丝错,而这唯一的“污点”也不算污点,倒能引人唏嘘,总之不致辱了裴氏皇族的声誉,他年下到黄泉,他也算对得起祖宗了。
他唯一对不起的,就是那个本性温柔善良,不想困在宫中,一生最大的愿望是做贤妻良母的虞小柔。
思及此,裴灵君一声长叹,靠着床沿闭上了眼眸。
“终归是朕……亏欠了她。”
(四)
夜半三更,风吹湖面,湖边一人喝得酩酊大醉,正是此时又添了“淫乱后宫”这一项罪名的妖后,虞小柔。
她撑着下巴,小脸蛋红红的,醉眼朦胧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痴痴傻笑。
之前在殿内的那场争吵,其实有那么一刻,她不是在演戏,是真的不想干了。
图什么呢?这么多年,她当真累了。
若是她真想出宫,以她的身手,要挣脱这牢笼并非难事。
只是皇上老哄她,待到江山稳定了就放她走,待到有更好的人选替代她就放她走,那什么时候,江山才算真的稳定了呢?什么时候,才会有更好的人选出现呢?
真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坑她呀。
所以先前那一巴掌,她倒是真下了狠劲,现下手心还在疼呢。
“叫你坑我!”小声骂了一句后,小柔又嘿嘿地笑了起来,脸颊酡红,在湖光月色下,像个没讨到糖吃的小孩,软酥软酥的。
这一幕恰巧被独自散心走到这的裴其轩撞见。
他守在床边看着皇兄睡着后才离开,心中烦闷不已,独自提灯在偌大的皇宫瞎转悠,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样一处僻静之地,却没想到冤家路窄,会撞上妖后虞小柔。
起初他都没认出她来,平时总看她浓妆艳抹,穿得锦衣华服,下巴高高抬着,不可一世的骄傲。
今夜她却洗尽铅华,长发散下,只着一件素白单衣,纤秀的身影在风中倍显单薄,雪白的脸颊泛着淡淡红晕,在月下醉着眉眼傻笑,竟别有一番清丽温婉。
不得不说,这样的虞小柔,让裴其轩很陌生,却又很……亲切。
说来他们真正照面的机会并不多,平素宴席上也只是遥遥相望,敬称一句“皇嫂”。
如今这“皇嫂”落了单,竟一改往日彪悍,多了几分小女儿的柔情,在这借酒消愁,想来还是放不下西临进贡美少年之事,倒是因爱生妒,也算痴情……
不过机会难得,妖后毕竟是妖后,自己可不能心软,要不要上去扇个耳光就跑,替皇兄报仇?
正胡思乱想着,裴其轩忽然被声巨响惊动,定睛一看,竟是醉醺醺的虞小柔扔了酒坛,随手在地上捡了一树枯枝,于夜风中比起剑招来。
耍剑啊耍剑,估计妖后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个了!
能将一树枯枝舞得翩若惊鸿的,也算是难得,裴其轩于武学方面亦有造诣,此时竟起了欣赏之意,提灯站在暗处细细看了起来。
如果他知道虞小柔此刻在想些什么,恐怕会立刻跳出来,揪住她大骂一句:“无耻淫妇!”
没错,虞小柔在想男人,还想的不是自己男人的男人——
“先生教小柔抚琴可好?小柔虽然是个粗人,但仰慕先生已久……”
月下风中,虞小柔仿佛痴迷了般,忘却年岁,忘却今夕何夕,一边“舞剑”,一边醉言呢喃着,呢喃着那些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心事。
她仰慕的那个琴师姓刘,是个眉目文秀的男子,从前在太子府时,她就老喜欢偷看人家抚琴,夕阳昏黄,只觉得时光都在那双修长的手中凝固了,一寸一寸,流光飞舞,岁月静好,连空气中都跳动着小小的欢喜。
那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平平淡淡的,不可言喻的幸福。
在她母仪天下后,曾召见过那位琴师,许是她“恶名在外”,那琴师见了她就直哆嗦,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她当时可伤心了,一曲还未完便叫琴师退了下去,琴师果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她硬撑着等所有人都退下后,一个人缩在榻上抱着锦被,把脸上的妆都哭花了。
扭头一看,铜镜里照着的自己残妆狼狈,像一出可悲的笑话。
直到裴灵君赶来,心疼地将她搂在怀中,她仍哭得不能自已,他多么聪慧,不需问她便明白一切。
他们是最了解对方的人,朝夕相处间,虽然没有炙热的爱,却早有相濡以沫的情。
那次哭完后小柔就像放下了般,不再执念深深,而是继续戴上冷傲的面具,化身“妖后”,为裴灵君挡风挡雨挡女人。
对了,现在还要替他挡男人!
愈想愈悲愤的小柔,剑招渐渐凌厉起来,眼眶却酸涩得不行,有水雾漫上,模糊了视线,酒劲开始发作,冷风吹得她头痛欲裂。
就在她身子踉跄,摇摇欲坠时,有一道光由远至近地向她飘来。
男子提着灯,一步步走近她,浑身包裹着一团柔和的光晕,眉目好看得不像话,宛若天上的星辰,却又叫她似曾相识。
“先,先生?”
她心头激荡,有什么更加汹涌地流下了,那人却堪堪停在她身前,有些迟疑地开口:
“你……怎么哭了?”
(五)
外间一直流传妖后虞小柔风流成性,最喜“辣手摧花”,却恐怕没有人会相信,直到今天,虞小柔还实实在在是个雏儿,连亲吻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
所以当她克制不住地扑上去,七手八脚地缠住男子,没头没脑地吻上他诱人的双唇时,她发出了一声心满意足的嘤咛,只觉得人生圆满了。
而随着哐当一声,手灯坠地,被“强吻非礼”的裴其轩懵在了月下,等他回过神时虞小柔已经牢牢锢住他,唇齿相依,力道之大竟叫他一时都挣脱不开。
他头昏目眩,悲从中来,妖后就是妖后,名不虚传的“辣手摧花”,只是这次“摧”的居然是他!
“皇嫂,皇嫂请你自重!”
撕扯间两人衣衫愈发不整,裴其轩呼吸急促,咬咬牙,一个耳光打去,打得虞小柔晕头转向,直分不清东西,抬起的手臂勾到了树枝,兹的一声,衣袖划破了一大截,一段藕荷似的手臂白晃晃地露了出来,其间一点显眼的红就这样撞入了裴其轩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