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几位官员互相交换眼神,各自带着心领神会的笑意,似乎“验证”了某个传言般。
杭如雪也不去揭破,只冷着一张脸,浑身锐气逼人,吓得那几个风尘女子丝毫不敢近他的身。
酒过三巡,几位官员都喝大了,搂着那些花魁亲热调笑,杭如雪独坐其中,身上的冷意越来越重,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缓缓饮下后,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到底何时开始谈兵部新制的事情?”
这一下,满屋的歌舞笑声戛然而止,那几位官员望向杭如雪,为首一人笑道:“不急,不急,还没到时候呢……”
他语调意味深长,一字一句悠悠道:“其实这兵部新制的事情,有个人一早就找过杭将军吧?那人身份地位皆在我等之上,若杭将军愿意听从他的建议,采取他所制定的那一份新法,早就皆大欢喜了。”
此话一出,杭如雪手心霍然一紧,他死死盯住那官员,电光火石间明白过来什么。
当今梁帝有位六皇叔,权倾朝野,党羽众多,从来没有人敢拒绝他,拂他的意,若要算起来,他杭如雪大概是第一个。
果然,那为首的官员还在笑道:“只可惜,杭将军就是不肯合作,放着利人利己的事情不干,偏偏要同我们这些虾兵小将在这里周旋,也当真是有意思,诸位说是不是?”
其余几人皆纷纷附和,一时间,屋内笑声四起,杭如雪呼吸急促,猛然站起:“你们,你们是六王爷的人?”
那为首官员一声冷哼道:“我们谁的人都不是,只是想奉劝杭将军一句,做人可以恃才傲物,但也得有个度,不要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份,目中无人,还真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了,谁都可以得罪吗?”
“毕竟你杭如雪再骁勇善战,也只不过是一个武将罢了,还能凌驾于王侯头上不成?”
那人眸中精光迸出,厉声一喝,叫杭如雪心中热血翻涌,一时气急攻心:“你们果然是……”
他话还没说完,人却是一阵头晕眼花,脚步踉跄了下,堪堪站稳。
身体内似有一股来历不明的热气在流窜着,令他躁动难安,面红口干,是一股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
那几位官员赶紧使了使眼色,一位容貌艳丽的花魁立刻缠了上去,娇声软语道:“杭将军,消消气,听奴家唱个曲可好……”
“滚开!”杭如雪将她重重一推,身体却更加燥热难安。
他陡然反应过来,抓起桌上酒杯,脸色大变:“你们在酒里下了什么?”
那几位官员不答他话,只将身边的女人向他推去,催促道:“快,去伺候杭将军,务必让他舒舒服服,永世难忘今日送的这份大礼!”
杭如雪欲火焚心,一声低吼:“无耻小人!”
他彻底明白过来,今日是着了道了!
果然,那为首的官员阴恻恻笑道:“听说杭将军你还练了童子功,也不知是真是假,若破了这身法,你日后是不是连刀枪都拿不起来,彻底沦为一个废人了?”
杭如雪脸色一变,呼吸大乱,竟不料那六王爷歹毒至此!
他存心摆了这场“鸿门宴”,不仅要用妓女污他名声,给他一个下马威,羞辱他教训他,更是为了验证那坊间传言,若传言属实,六王爷就是一举两得了,一次就能破去他功法,彻底将他一身本事毁掉!
杭如雪踉跄后退,那为首官员一声冷笑,将自己身边的一个妓女猛地一推:“还愣着做什么,快去伺候杭将军啊!”
也不怪六王爷出此阴招,他对杭如雪是几番威逼利诱,什么法子都使尽了,但此人年纪虽小,心性却坚定如磐石,怎样也无恙动摇,他只能狠下心,既然不能为他所用,那么就彻底毁掉!否则留下只会成为心腹大患,阻他前路,日后对他造成不可小觑的威胁。
当下几位官员凶相毕露,厉声喝道:“快快,你们快去拉住杭将军,让他好好在温柔乡里醉一回!”
杭如雪怒吼一声,摔了酒杯,将桌椅掀翻,猛一推开那些靠近的风尘女子,强自提气,踉踉跄跄地出了门。
他身后几位官员脸色大变,却不便出面,赶紧对那几个花魁道:“你们快追出去,拖住他,今日无论如何也得让他在此破功,若此事不成,六王爷的手段你们是知道的!”
杭如雪一身燥热,在酒楼长廊上跌跌撞撞,一张俊秀的脸庞红得吓人。
外头声响吵到了屋内正试菜的闻人隽,说来也巧,她这间厢房,正与几位官员订的那一间在同一楼,相隔不过几间屋而已。
当下外头动静越来越大,她心中生疑,放下筷子,走到门边,正探出脑袋好奇张望时,迎面却撞见了一道跌跌撞撞,熟悉无比的身影!
她一双眼眸霍然瞪大,难以置信,还不及反应时,杭如雪抬头间已看见了她,她吓得刚想关门,却被杭如雪一只手重重按住了,他脸颊通红,喘息不已:“帮,帮帮我!”
闻人隽惊呆了:“究竟是怎么……”
话却还没说完,身后长廊上已传来一阵脚步声,杭如雪呼吸一紧,再顾不上许多,伸手将闻人隽嘴巴一捂,带着她瞬间卷进了房中。
“得罪了。”
两人紧紧抵着门,外头飘来一阵浓郁的脂粉香,有女子娇滴滴地道:“这小将军究竟跑哪去了,我看他那模样着实俊秀,待会你们可不要同我抢……”
另一个女子嗤笑了声:“那小将军可烈性得很,你就不怕他清醒过来,杀了我们吗?”
又有一人接道:“怕什么,反正有贵人撑腰,我们做好了这桩事,还大大有赏呢!”
一群莺莺燕燕经过门外,到处寻觅,脚步声越来越远,终于再无动静。
杭如雪提起的一颗心堪堪放下,额上已满是冷汗,他还压着闻人隽抵在门边,瞧出她满眼惊疑,不由松开捂住她嘴巴的手,呼吸灼热,语不成句地艰难解释道:
“他们……下药……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