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都城安邑最幽静的一条小街——天街,坐落着一间洞香春酒肆。
洞香春酒肆中有论战堂,雅室,秘室,酒室,茶室,棋室,采室,各种不同的供士子辩论、玩乐的场所。
洞香春的规矩是非读书士子、百工名匠、富商大贾与国府官吏,不得入内,所以酒肆中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当然,能在三十多个大小诸侯国驿馆坐落的天街中开酒肆的人,背景也是十分深厚的。
据说洞香春是由丞相白圭开办的,提起白圭,魏国人再熟悉不过了,那可是和范蠡不相伯仲的大商。
白氏一族本是商贾世家,到了白圭时期,更是富甲天下,做了魏国的商相,他提出了的“人弃我取,人取我与”的经商方法。
谷物成熟时,进收粮食;蚕茧出产时收进絮帛,出售粮食,并提出了农业经济循环说,丰收年景时,买进粮食,出售丝、漆,蚕茧结成时,买进绢帛绵絮,出售粮食。
白圭为相期间,让魏国百姓富足,国府中堆满了粮食财物,在魏国的威望也非常高。
背景深厚,且是名士所开,这洞香春就成了上流人群的清谈聚饮之所。
幽静的院落酒楼,精美的器皿陈设,诱人的珍馐美味,名贵的列国老酒,还有温雅艳丽的侍女,每一样都是天下难觅的精品。
一时间,名士吏员列国使臣趋之若鹜,各国士子齐聚一处,洞香春就成了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就连上将军吴起在魏国为将时,也多次在洞香春论战用兵之道。
论战堂中,一百张绿玉长案后已经人满为患,一人一案,正成百人之行。
寻常时日,这是绰绰有余的,可自从前几日楚国郢都传出了墨家钜子墨令的消息后,每天都有人在这里等着最新的消息。
门口一个肤色黧黑,坚刚英挺的布衣小厮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白兄弟,楚国那边有新的消息吗?”一名紫衣士子起身高声问道。
墨家同儒家、法家、道家都是天下显学,前几日墨家钜子万金悬赏楚王的人头,可是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布衣小厮嘿嘿一笑,对着众人拱了拱手:“诸位士子,楚国最新消息,墨家钜子在郢都城北破庙中召集墨家游侠,将其放金遣返。”
厅中传出了唏嘘声。
“墨家不过如此,我还以为有多大的能耐。”
“虎头蛇尾,虎头蛇尾啊!”
“楚王的行为虽然令我等不耻,但墨家这样行事,未免太过儿戏了。”
……
“诸位士子请听我说完。”布衣小厮拱手打断了众人的讨论,清了清嗓子。
“墨家钜子在破庙中言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
先生尸身,我一人取之,若不得,当与先生共赴九泉。
言罢,墨家钜子只身进入楚王宫,不久后楚王颁下罪己诏,墨家钜子扶灵而出,现在已经过了淮水,进入了宋国的疆域了。”
厅中陷入了沉默。
大家都在品味着江寒说出的话。
“哈哈哈……”后座一位绿衫士子突然站起大笑:“我墨家钜子天纵奇才,就算是强如大楚也要低头。”
“好——彩!”厅中一片喝彩叫好声。
“墨家钜子只身入楚宫,好胆识。”有士子赞叹道。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好学识。”又有士子赞叹道。
先前那位紫衣士子面露疑惑,他是出身楚国的士子,对于楚肃王的脾气秉性非常了解,墨家钜子能让楚肃王服软,这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于是他再次拱手问道:“白兄弟可知道墨家钜子入宫后和楚王说了什么吗?”
布衣小厮摇了摇头:“这个不知,我们洞香春就算消息再灵通,也不可能知道王宫里发生的事。”
“这有何难?如果有机会,请墨家钜子来洞香春,为咱们讲上一讲不就全明白了!”
绿衫士子满脸骄傲,身为墨家门客,他觉得脸上非常有光。
“那到时候就有劳田兄,把墨家钜子请到洞香春中了。”
“好说好说,孟公之事告一段落,我等该共饮一杯。”
“共饮一杯!”
厅中的士子们一同举起了酒杯,天下士子骂楚王最狠的就是这些人了。
因为楚王拘押了孟胜的尸身,每天洞香春论坛上都会新增上百条帖子,都是指名道姓骂楚王不仁不义的。
如今孟胜尸身被放出,厅中洋溢着喜悦的气氛。
……
宋国,淮河。
江寒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侠客,一脸无奈。
“二位,我都说了没有怪罪你们。”
“老夫二人擅闯楚王宫,险些坏了钜子大事,还请钜子责罚。”
黄渭和高敬奴跪在辎车前,不肯起身。
“二位都是义士,所做的事也是出于本心,并无罪责,若是因为过意不去,可以随我护送先生灵车,前往临淄。”
黄渭向江寒稽首道:“钜子对小人之厚恩,小人没齿难报,自当侍奉于钜子左右,以赎罪责!”
高敬奴震声道:“小人也愿意跟随钜子左右。”
“两位义士请起。”江寒俯身将二人扶了起来:“有二位相助,我的胜算就更大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