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轘
作为去年一年在孙镇岳手下干了一年的马仔,沈漫在接到旧上司的电话邀约时,还是有些不太愿意抽时间的。
沈漫在电话里叫苦:“孙哥,我下午有个会,请假不方便,我现在在新事务所干得好好的……
你给我介绍跳槽机会,也要多提前一点约啊,我才好安排开时间。像这样万一新单位谈不拢,现在的事务所又发现我三心二意,就完了!”
孙镇岳的语气听上去与有荣焉:“机会错过可就没了!这次的意向雇主可是重量级得很,你去年考试刚考完等成绩的时候,不还是经常念叨‘反向假冒第一案’的顾总么。
今天就是顾总心血来潮肯见你!我帮你说了多少好话呢!你就少矫情了,赶紧来瞻仰瞻仰业界大佬。”
孙镇岳说谎时,一点都没有脸红,明明是顾辙主动愿意找几个人才聊聊打发候机时间,到了孙镇岳嘴里却像是他卖了好大的人情才促成此事的——
当然了,吹牛逼也不犯法,孙镇岳打这些电话时,也都是到包厢洗手间里关起门来悄悄打的,顾辙听不见。
“顾辙?天元科技的顾总?那我一定来,顾总出道搞过的案子,各个都是经典案例啊。你早说是顾总不就完了!我直接跟主任说是见客户,他绝对放我的。”
沈漫反应很快,要是去见别的律师事务所/专利代理公司的老板,她还不好找借口。但顾辙这种潜在雇主并不是业内人,而是科技公司的老板。
她一提这个名字,怕是她们事务所的负责人都巴不得亲自凑过来拜访呢。
顾辙何许人也,就他那么多高端业务,要是能接到手,那也挺肥了。
甚至退一万步讲,只要他们拿到“顾辙的法务供应商”这个头衔,跟顾辙合个影,
以顾辙在国内材化相关领域的崛起速度、名声传奇性,以后他们事务所拿着这个合影出去吹牛逼,怕是都能多接不少单子。
沈漫跟老板一提,她老板果然立刻同意了,临走还关照了一句:“无论有没有业务,记得跟顾总合一张影!对了,别用手机拍,去内勤那儿把相机拿上!”
04年的手机相机实在是够烂,普遍才30万像素分辨率甚至更差。手机自拍是绝对不能拿来做商务宣传的。
这年头,卡片机级别的轻巧数码相机,也还大有生存空间。不像十年后卡片机全部被手机挤死了,要剩下也只剩专业单反。
沈漫拿了卡片机,就搭地铁按孙镇岳交待的地址,直奔浦东,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才赶到,然后直奔约好的咖啡沙龙。
孙镇岳一见,就帮着居中斡旋:“小沈啊,这边,今天你运气好,我跟顾总聊起,他后续有些公司要筹备上市前的财务法务准备,他也打算多招几个人帮着准备材料。
我就想到你了,跟我干了一年多,金融圈的条条框框你也知道,还懂法,学习快,给你个机会聊聊,还不谢谢顾总。”
孙镇岳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顾辙的反应,他知道顾辙前年跟他做兼职、介绍股民开户时,也带过几个女同学一起打工。
当时顾辙身边的女朋友都很漂亮,哪怕是叶小敏,最多就是身材柴火了一些,但脸还是很精致的。孙镇岳也难免产生误解,觉得顾辙这种少年成功的牛人,身边估计都是美女环绕,找女下属女同事都优先考虑美女。
但是此时此刻,顾辙看到沈漫略显平庸的长相时,也是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待人接物语气态度也完全没波动。
孙镇岳这才暗暗调整了预期:看来小顾果然是办大事的人呐,连年轻人最长犯的好色方面的倾向,他都丝毫不会犯,真是太自律了。
沈漫其实一开始也有点担心自己没法给潜在雇主留下深刻的第一印象,不过她本来就没什么期待,就当是来瞻仰大佬了,心态很快平和下来:
“顾总,今天能见到您真是太荣幸了。我叫沈漫,华政毕业的,跟着孙哥干过一年。我去年过法考的时候,做到卷四那道知产大题时,都还在庆幸呢。您弄出来的案子,不但法律上布局厉害,科技上也真是给国人争了气了,我太崇拜您了。”
这么一番肺腑之言说下来,闹得顾辙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已经比秦暖的崇拜还要更溢于言表了。
“这是什么话,过了过了,我也就做了点微小的工作,‘给国人争了气了’绝对谈不上!国内每年比我厉害的科技进步多了去了!”顾辙连连谦虚,而且不是虚伪,确实是言之有物。
孙镇岳听了,也不由笑着敲打沈漫:“小沈啊,顾总不是那种吃人拍马屁的俗人。你可别为了讨好客户说大话啊。”
沈漫言笑晏晏地澄清:“真不是拍马屁——我还记得,我大学里上知识产权法的时候,我那老师就是个老愤青,
讲到‘反向假冒’这个知识点时,说‘为什么国内这个法律知识点只空有法条没有案例’,他就愤世嫉俗地说:
是因为华人只有品牌值钱、技术含量低劣的虚胖产品;却没有品牌不值钱、科技含量过硬的扎实产品。所以找不到‘只要你的科技、不要你的牌子’的侵权者,这种模式不值得人来侵,懒得侵。
这次考完顾总这个案子后,我还特地给我知识产权法课老师打电话了呢,告诉他当年的话错了,咱华人也是有品牌不值得侵、唯独科技值得侵的硬货的。”
顾辙闻言,也是有些忍俊不禁,大大方方地拍大腿叹赏:“这话我爱听!这是大实话!不是拍马屁!很能抓重点嘛,孙哥推荐的人水平应该不差,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你了。”
孙镇岳连忙捧哏:“还是顾总平易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