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次却感到格外陌生。
刘义真到地方后走下马车,却看见王修一个人站在门口,身边并无奴婢佣人,只有他一个人穿着一身朴素的青色深衣贴着大门。
王修府邸门前没有照明的灯具,此刻倾撒在二人身上的只有月光。
二人谁都没有动弹,只是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
王修能从刘义真眼中读到愤怒、不解、疑惑。
但刘义真看着王修时却发现对方还是和往常一样,沉稳的如一滩死水。
“呼。”
刘义真吐出一口雾气,在寒冷的天气下格外浓重,渐渐阻碍了两人的对视。
“进去吧。”
王修缓缓转过身,原本坚挺的背影似乎佝偻了些。
刘义真跟在王修身后一路穿过庭院走入屋内。
王修的屋内和他的庭院一样,冷冷清清,没有丝毫装饰,只是一张书桌和几个置物的箱子以及一张床榻。
此时王修已是盘坐到床榻上,面前是一张枣木小桌,上面放着一个小暖炉用火焰舔舐着上方的酒壶。
王修拿起酒壶倒了两杯温酒,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放在对面。
“桂阳公请坐。”
刘义真提起下摆一步跨上床榻跪坐下来,也不看王修,反而是盯着暖炉里不断跳动的火苗。
“桂阳……”
“王长史想清楚再说。”
刘义真此时眉宇间再没有之前的玩闹,他身形虽然还小但此时威势比王修高出不少。
王修双手举起酒杯,一言不发的将杯中美酒吞入腹中,然后将空了的酒杯斜举给刘义真看。
刘义真神色缓和了一些。
王修的意思是今日对话自当无所隐瞒。
刘义真跪坐下来比盘坐的王修还要高出几分,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王修。
“大寺胡僧的事情是你特意给我留下的?”
“是,此案早在半月前就已发生,是我压下这件事等待桂阳公回关中。”
“你从什么时候决定如此做的?”
王修眼神有些迷离。
“或许是桂阳公给我披上大氅的时候,或许是桂阳公酒醉说信我王修的时候,又或许是桂阳公答应让我亲眼看看那盛世长安的时候。”
刘义真听后苦笑了一下,也不保持着跪坐的难受姿势,反而是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倒,两腿岔开靠在后面的墙壁上。
“王修啊,王修。”
他没有问王修如此做的目的,因为他们各自都心知肚明。
刘义真拿过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心中说不出的郁闷。
“王修,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赌错了呢?”
万一刘义真没有按照王修给他设计的方向前进,或者是刘义真半路退缩了,王修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王修这会很是放肆的打量着刘义真,没有平日里半点的拘谨。
“桂阳公会输吗?”
“我输,不过此生不再为官,胸中大志难以实现。落个郁郁寡欢的下场。”
“但桂阳公呢?”
王修玩味的看着刘义真。
“从桂阳公回到关中那一刻,桂阳公应该就该意识到这些了。”
“太尉对桂阳公的宠爱、桂阳公自己立下的军功,还有桂阳公守护关中的声望……”
“这些看似是桂阳公的依仗,但一旦太尉真的换天改命,那等他故去后,这些就是桂阳公的催命符。”
“这不是我在逼桂阳公,而是桂阳公自己在逼自己。”
“桂阳公若是在赫连勃勃来袭后立马离开关中,那说不定还能成为第二位陈留王。”
“但现在……”
王修的意思很明显。
他在告诉刘义真完全是你自作孽,不然还是能回南方当个闲散诸侯王的。
刘义真则有些无奈。
他不知道这些?
可问题是历史上自己丢了关中依旧没有逃过毒手。
从始至终,刘义真的命运从来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