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两害相权取其轻！</p>
以数万兵马的性命作为代价，才能让大军得以归去，才能确保魏国仍能有兵力戍守关中、坚守长安不失。</p>
然而，司马懿觉得此策不可行。</p>
因为如今的他，终于知道为何汉军一直与魏国拼消耗了。</p>
亦知道，斥候将汉军从郿县杀来的消息传到他手中之时，这支奇兵同样也将赶到战场的消息，传到了魏延军中。</p>
亦是说，秦朗引兵来与他会合了，亦不能逼退魏延部、顺利罢兵归去的。</p>
甚至魏延部已然在做追击部署，以及传令给郿县的汉军做好提防魏军突围的准备了。</p>
试问，仓促罢兵、人心惶惶的魏军，在凿穿了魏延部后，还有余力再次冲破郿县汉军的拦截归去长安吗？</p>
司马懿不报有希望。</p>
且退一步而言，秦朗留下两万将士断后，能挡住吴班与姜维以及赵广部的追击吗？</p>
或许，彼等看到秦朗引兵离去之时，就会全军压上，只需步卒便可将魏国的断后之军牵制住，让赵广部的骑兵得以分身追击了！</p>
到时候，魏军同样会被追上。</p>
而若是分出虎豹骑遏制赵广部的追击，则是会陷入没有骑兵冲破汉军拦截的困境，同样难逃大军溃败的命运。</p>
如此，何必多此一举呢？</p>
所以，本就抱着“功弗成、当死国”之念而来的他，此时心中也有了明悟。</p>
对！</p>
他要亲自断后！</p>
唯有以他如今督领的兵马尽数留下来断后，才能为秦朗那边争取到一缕归去的希望。</p>
因为他乃魏国硕果仅存的辅政老臣，是雍凉都督！</p>
只要他不退，魏军将士就不会觉得败局已定，不会军心动荡到无法御敌；只要他仍在死力鏖战，汉军就不会觉得魏军有断尾求生的念头，进而不浪费兵力拦截魏国的突围。</p>
更深一层缘由，则是出兵之前，他就知道天子曹叡对他心有芥蒂、不复毫无保留的信任他了！</p>
如今兵败了，而他回去了，只不过迎来衮衮诸公与天下士庶的口伐笔诛，迎来天子曹叡授意他人的攻讦与清算而已。</p>
名门望族出身，三朝老臣，已然六旬有余，何必吝啬一死而自取其辱！</p>
何必成为第二个被羞辱至死的于禁！</p>
罢了，罢了，无需吝一死。</p>
就此战死沙场、以身殉国，给自身留一个评价尚可的身后名，给门楣添一缕美誉，给子孙宗族留一条保全之道。</p>
如此，此生亦不复有恨矣！</p>
带着这样决绝之心，他如往日一般强攻着魏延部，以此来掩盖分出了两万雒阳中军直接赶去迎战从郿县赶来的王平部，然后以雍凉都督的名义、天子曹叡授予的假黄钺之信，下死令让秦朗部立即率兵往长安而归。</p>
为了让秦朗奉令，他还特地作了一封书信传来。</p>
信中细细分析了秦朗壮士断腕之计不可行的缘由，以及自身不得不留下断后的无奈，随后以魏国举国之兵皆在关中，若是不能趁着汉军没有形成合围之前突围归去一些，到时候莫说长安不可守、关中不复存了，就连汉军长驱入河东与进军雒阳，魏国都没有兵力可抵御了！</p>
他身为雍凉都督，败局已定了，乃是在责难逃，死亦不足惜。</p>
但他希望，能以自身的一死，为秦朗争取归去的时间，让魏国能保存下仍可戍守的兵力。</p>
因而，他让秦朗务必要以国事为重。</p>
若是秦朗能顺利归去长安，为魏国守住关中，那么，便是他身死亦无憾矣！</p>
可想而知，秦朗得书信后的心情。</p>
且司马懿都如此推心置腹了，都以国之安危劝喻了，他亦不敢让其死不瞑目.......</p>
当即，在白昼鏖战罢后，他便趁着夜色的掩盖，尽弃辎重粮秣、尽起全军往长安方向突围归去。</p>
司马懿的决绝、秦朗的雷厉风行，确实让汉军有些猝不及防。</p>
如魏延部在与司马懿部鏖战了半日后，才陡然发现司马懿部的兵力明显少了很多，亦无法迅速击溃司马懿部，及时引兵前去追击那脱离战场的两万雒阳中军了。</p>
吴班与姜维部这边亦然。</p>
白昼战罢、收兵归来休整的他们，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秦朗部竟然趁着夜色遁走了。一直待到夜半时分，夜哨斥候探析到了消息，他们才急忙鸣鼓聚兵，整军前去追击。</p>
自然，他们也无法追得上。</p>
赵广部亦不能。</p>
盖因秦朗乃是让虎豹骑吊在后面，死死遏制住了赵广部的追击。</p>
而已经离开郿县地界，即将踏入雍县地界的王平部以及西凉铁骑，当头便撞上了从司马懿部分出来的两万雒阳中军。</p>
双方不多言，直接狭路相逢勇者胜。</p>
舍生忘死、寸步不让的双方，鏖战了一个时辰都没有分出胜负。</p>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秦朗部赶到了。</p>
王平与句扶等人见状，亦不敢再过多纠缠，直接收拢兵卒结阵自守，坐等魏延部或者吴班与姜维那边赶到。盖因他们都知道，既然有将近六万魏军出现在此地了，魏延等人必然也会衔尾追击在后。</p>
且在巨大的兵力优势面前，在野外遭遇战中，他们即使想拦截亦是有心无力。</p>
兵法有云“归师勿掩”嘛。</p>
先保存自身，待后继汉军赶到，再合力追击也是一样的。</p>
毕竟，在他们的身后，还有张嶷部与刘忠部呢！</p>
这些魏军穿过他们又能怎样？</p>
同样进不了长安！</p>
并不知情的秦朗部，同样没有与汉军纠缠的念头。</p>
见王平部已然结阵自守、不复死力拦截道路后，便带着兵马急行而过。</p>
但不可免，他行军的速度被拖延了。</p>
从司马懿部分出的两万雒阳中军，只能牵制住王平部，却无法遏制西凉铁骑吊在秦朗部后面，不断侵扰。</p>
一直待到在后面的虎豹骑赶到时，秦朗部的行军速度才快了几分。</p>
然而，这么一耽搁，便让秦朗无法进入长安了。</p>
当他赶到京兆长安城下，发现张嶷部早就落营以待时，便忍不住昂天长叹。</p>
诚然，以他督领的兵马与将士的战力，冲破张嶷部绰绰有余。</p>
但他冲破张嶷部所花费的时间，也足以让在后方的王平部与吴班以及姜维部赶到了！</p>
到时候，即使守备长安城的张缉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入，亦会被汉军掩杀在后，顺势夺了城门，让长安城顷刻易主！</p>
关中，不复为我魏国所有矣.......</p>
他心中悲叹着。</p>
带着无法进入长安的觉悟，引兵绕开了长安城，从武关道往南阳去了。</p>
是的，往南阳郡而去，并非是进入左冯翊或者走潼关入弘农郡。</p>
缘由是原本戍守在泾水河谷谷口的王颀部，收拢了败卒后，抱着将功补过之心，也赶来了长安城外落营，以防汉军进攻长安。</p>
待秦朗赶到，他便将汉军还有万余兵马往左冯翊而去的消息告知了。</p>
亦促成了秦朗做出走武关的决定。</p>
连续的变故委实太多了，他早就焦头烂额。</p>
且他也知道，自身无法在三股追兵在后的情况下，还能冲破进入左冯翊万余汉军的拦截......</p>
如司马懿所言，他唯有大局为重。</p>
他不能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令魏国陷入无兵可战的困境。</p>
因而，他唯有放弃戍守关中这种不切实际的希望了。</p>
当王平引兵赶到长安城下时，秦朗早就进入了武关道，一时间，他与张嶷等人都无法抉择是继续追击秦朗部，还是反身归去围杀司马懿部了。</p>
若追，自然是空忙一次。</p>
但若是不追，却有担心秦朗往武关是虚，迂回赶去左冯翊才是实。</p>
索性，他们暂时让士卒们休整、缓解一路鏖战与奔波的疲惫，待追击秦朗部的汉军赶到了再做计议。</p>
后续督兵赶来的将率，乃是姜维。</p>
因为吴班年纪已然很大了，难为这种夜半追击之事。</p>
不过，姜维的官职同样可以做出决策。</p>
他断定秦朗必然不会复入左冯翊，但仍然分出了句扶部、赵广部以及阎宇部赶去左冯翊，前去支援刘忠部。</p>
因为战事至此已然没有悬念了！</p>
理应分兵将左冯翊控制住，避免逆魏的守备兵马迁徙人口，且还要尽量抢占关中与河东的渡口等，将关中尽早纳入囊中。</p>
而柳隐部则是赶去武关。</p>
不是追击，而是在武关道上寻一个可落营的地点戍守，为日后攻打武关做准备，以及防备魏军或会复杀入关中。</p>
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有备无患罢。</p>
王平部乃是留在了长安城下，与张嶷一并困城。</p>
他的本部则是稍作休整，随后便沿路返回，打算与魏延部将司马懿包抄，灭了！</p>
?
??过，他还尚未赶到时，捷报便传来了。</p>
当魏延得悉司马懿竟然在他眼皮底下分出了兵马后，顿时觉得羞恼难当，当即便不顾幕僚的劝说，亲自持刃带着部曲杀入了魏军阵内。</p>
他不是鲁莽。</p>
而是胜券在握，是想身先士卒激励将士们奋勇，尽早将此处的战事结束好赶去收复旧都。</p>
近十日来，司马懿以六万兵马与他鏖战，亦只不过是战成了势均力敌，而今他分出了两万雒阳中军，尚能抵御汉军的勇锐吗？</p>
在兵力相差无几的情况下，他魏延竟连必胜的把握都没有？</p>
荒谬！</p>
事实上亦如此。</p>
在他身先士卒后，魏军也迎来了节节败退，战线缓慢但却稳定的往司马懿大纛所在逼近。</p>
因为魏军的士卒也发现了，他们的大都督将兵力调拨走了，因而也迎来了士气低落。</p>
就连司马懿自身都没有什么战意了。</p>
对于他而言，他也没有继续坚持的理由。</p>
算算时间，他分出的兵马已然与从郿县赶来的汉军遭遇厮杀，亦是让秦朗部能顺利冲破汉军的包抄战术归去了长安。</p>
事已然，又自知必死，又何必多做挣扎呢？</p>
因而，他也没有刻意的收拢士卒、激励他们死力鏖战，更没有在汉军旌旗越来越近时让部曲护卫逃亡。</p>
甚至，他都不愿意再关注战场了。</p>
只是微微昂着头，默默的看着绣着“魏”字的旌旗，眼神中不悲不喜，更没有什么不甘或者愤慨。</p>
是啊，他应该愤慨的。</p>
从继任雍凉都督开始，他一直呕心沥血、尽忠职守，但最终却是迎来了天子的猜忌与朝野的质疑，还要落个兵败身死的身后名。</p>
所有人都忽略了一点——</p>
被逆蜀所败的，并非止于他一人！</p>
如先前的曹真，尚有无数为魏国开疆辟土、立下赫赫战功的宿将，但兵败的骂名最终却是令他一人担之！</p>
时也，亦命也。</p>
唉，悠悠苍天，何故苛我~</p>
司马懿昂头看着暮秋时节异常晴朗的苍穹，看着白云苍狗的变化无常，心中悄然叹息了一声，亦缓缓的耷拉下了眼帘。</p>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战事结束。</p>
魏雍凉都督司马懿临阵身死，麾下将士或死或降、全军覆没。</p>
而斩将夺旗后的魏延，只留下副将督促士卒收拢降卒与打扫战场，不顾疲惫亲自带着万余士卒赶来长安城下。</p>
随他而来的，还有没有参与追击的、垂垂老矣的吴班。</p>
“我虽老迈，亦能任旧都城墙之上的执旌郎！”</p>
他是如此对魏延说的，带着满脸的亢奋与满目的激动莫名。</p>
对此，魏延畅怀大笑。</p>
就是笑着笑着，便徒然觉得眼鼻有些发酸。</p>
北伐了那么多年，大汉诸多老臣中，有机会进入长安旧都、看着大汉旌旗飘杨的人，已寥寥无几矣.......</p>
待他们赶到了长安城下，姜维便引兵去左冯翊主事了。</p>
因为长安城易主已无有悬念。</p>
先前魏国在关中的戎兵约莫十一万，司马懿引了十万赶去决战，再扣除护粮道与增援泾水河谷谷口的兵力，长安城内仅有一千戎卒与三千郡兵戍守。</p>
虽说，有高厚皆七丈的城墙作为庇护，且粮秣辎重皆充足，以这些兵力戍守城池数个月不在话下，甚至一年都未必被攻陷。</p>
但这一切的前提，需建立在外有援军的情况下。</p>
当秦朗引兵临城而不入、司马懿尸首与大纛被汉军送来长安城下招降时，城内将士皆不复有负隅顽抗之心。</p>
无他。</p>
他们都知道，不管他们坚守多久魏国都不会有援兵来了。</p>
只不过，长安守备、领京兆太守的张缉不降。</p>
因为他先父张既乃是魏国名臣、备受魏武与魏文厚恩，更因为他的女儿已经定下了亲事，将要成为魏国的齐王妃。</p>
曹叡收养的宗室子有二，分别乃齐王曹芳与秦王曹询。</p>
虽然曹芳的年纪比曹询小了一岁，但更受天子的喜爱，尤其是曹询身体不佳、常年疾病不断，因而魏国上下都知道曹芳才是魏国的第三位帝王。</p>
于公于私，他都没有投降的理由。</p>
因而他也死在了乱军之中。</p>
觉得大势已去的郡兵，在汉军的招降下打开了城门，令他求仁得仁。</p>
至此，大汉复旧都！</p>
除了潼关与武关之外，全据关中！</p>
捷报传回蜀地时，丞相刚踏入成都的地界，正在天子的陪伴下往先帝惠陵而去。</p>
得悉丞相归来的天子刘禅，出百里迎接。</p>
他对丞相归来很讶然。</p>
因为他知道丞相为还于旧都付出了多少心血，所以弗能理解，为何丞相不进入关中、登上长安的城墙呢？</p>
对于他的疑惑，丞相只是笑了笑。</p>
有些事情不必说透。</p>
对于丞相而言，有魏延等人进入长安，就足以告慰所有失志兴复汉室的老臣了；而兑现当初在先帝崩殂时许下“臣敢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的承诺，他不能假他人来谒惠陵。就如在《出师表》中所言的“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一样，他想亲自前来告诉先帝一声，他不负托孤之重......</p>
<a id="wzsy" "://epzw/html/96/96305/">《无敌从献祭祖师爷开始》</a></p>
始于托孤，终于还旧都。</p>
善始而克终，此生才是不复有憾。</p>
丞相没有给天子讲述缘由，只是一味的交代着后事。</p>
如还于旧都后，大汉务必要休养生息，让饱受征伐之苦的将士休整的机会、让民生慢慢恢复；比如在他之后，大汉的兵权当如何划分、执掌中枢的人选以谁更好；还有细细叮嘱天子如何做一个明君，等等。</p>
此外，还叮嘱了留在蜀地的蒋琬等人以及抽空见了赶来的妻儿。</p>
待到关中捷报传来，苦苦等候的他也终于可以往惠陵而去了。</p>
先帝的惠陵规模很小，前来拜谒的士庶乘车骑马至三百步都不算大不敬，但这短短的三百步，亦令早就行走不便的丞相走得很艰难。</p>
前一百步的夯土路，在天子刘禅的搀扶下，拄着杖的丞相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待踏上了石路，百步之内丞相不得不停下休息了好几次。</p>
此时，天子终于忍不住。</p>
挥手将身后侍从护卫皆遣开后，便在丞相面前矮下了身子。</p>
出声道，“我负相父过去吧。”</p>
丞相微愕，旋即，含笑摇头回绝，“不可。陛下乃天子，岂能负老臣哉。”</p>
“先帝曾谓我，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p>
天子刘禅没有直身，继续劝说道，“今我于先帝陵前负相父而行，乃尊先帝之言也，有何不可？”</p>
闻言，丞相轻笑出声。</p>
好一会儿，才轻轻颔首，“好。”</p>
早就瘦削的丞相很轻，百步的距离也很短，正值壮年的天子很快就到了封土陵碑前。</p>
轻轻放下丞相，天子后退一步给先帝陵碑行了一礼后，才对丞相说道，“相父，我在不远处候着，若相父有事，挥手召我。”</p>
言罢，便返身而去，很体贴的让丞相独处。</p>
丞相没有言语，只是看着他远去背影的目光很是欣慰。</p>
直身，弃杖，整理衣冠，很艰难的很恭敬的给先帝行礼罢，丞相缓缓坐在了陵碑前，默默的看着“汉昭烈皇帝之陵”字文。</p>
来之前，有许多话语想说，到了以后，一时之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p>
沙....沙沙......</p>
秋风缓缓拂过翠绿的松柏，带着其他树木的落叶飘零，斑驳了落在陵碑前的阳光，亦迷离了丞相的视线。</p>
恍忽中，陵碑前的光影勾勒了一群人的宴席。</p>
犹如昔日赤壁之战后，刘章遣法正与孟达来荆南公安请援，先帝临入蜀前的宴会。</p>
关侯，张飞，赵云，庞统，马良，法正，糜竺，简雍等人皆在座，带着未来可期的热枕，杯觥交错，欢声笑语，其乐融融；还是陈到在门外戍卫着，还是黄忠、魏延与霍峻等人在军营内约束士卒，各司其职。</p>
秋风轻轻的吹着，继续摇曳着阳光与树影。</p>
丞相的目光依旧迷离着，让笑意慢慢爬上了嘴角，也让一缕灰败之色隐晦的爬上了脸庞。</p>
方才艰难行走而呼吸急促已然缓和了，但却变成了无力且气少。</p>
不知过了多久。</p>
眼帘变得越来越重的丞相，头也在慢慢下垂着，嘴角笑意依旧不减，呼吸却是慢慢变得几不可闻。</p>
骤然间，风止住了。</p>
陵碑前的光影陡然被定格。</p>
丞相亦勐然睁大了眼睛，微微昂起了头。</p>
他看到了，在那光影迷离的席位中，原本雄壮俊朗的赵云勐然间变成了在汉中病榻上年迈衰老的模样，依稀中还是在喃喃着“北伐功未竟，先帝愿未全，一切丞相劳之”的话语。</p>
亦让丞相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p>
呼....</p>
呼....呼....</p>
对了~对了~</p>
只顾着追忆，却是忘了告诉先帝了！</p>
勐然醒悟的丞相，将目光落在了陵碑上，努力在急促的呼吸中发出话语。</p>
“陛，陛下....”</p>
“臣....”</p>
“臣....不负....托孤....”</p>
“托孤之重。”</p>
话落，丞相眼中闪过一缕如释重负，头也沉沉的耷拉了下去。</p>
此时，秋风再起，先帝陵碑前的光影再度斑驳，那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宴席依稀再次出现。</p>
唯有的不同，是先帝身侧还多了一席位。</p>
在座的那人丰神俊朗，峨冠博带白衣如雪，正将琴搁置在膝上拨弦而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