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家军训练枪法,要求颇为严苛。
在二十步外立一个五尺高八寸宽的人形木靶。
眼睛、咽喉、胸口、腰部、足部挖出七个一寸大的圆洞,洞里放上木球。
旗队长一声令下,士兵擎枪作势,飞身向前戳去,五枪刺出,全部刺中木球者,才算合格,少刺或是刺偏,都要挨军棍。
镶蓝旗死兵全身披甲,然而眼睛都露在外面,眼睛就成了他们的软肋。
这些大兴安岭深处的女真猎人们,虽然战技娴熟,手中顺刀、大棒挥舞的虎虎生风,然而还没冲到长枪兵身前,眼睛便被长枪刺中,死状凄惨。
在此之前,建奴从未有过和戚家军堂堂对阵的经历。
有时候,经历是要交学费的。
侥幸突破长枪突刺,冲到长枪兵近前的建奴,手中挥舞的大刀大棒又被藤牌挡住,镋钯手伺机而出,挥舞镋钯,在建奴死兵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血窟窿。
勇猛的生女真会同时面临三到四名明军的立体进攻,长短兼备,任凭各人武力如何强大,也在这样的进攻下节节败退。
不知是因为前几日对杜松马林的袭击太过轻松,还是对南蛮子根深蒂固的蔑视,建奴对自己的战力明显高估,区区数百死兵,就想要一举攻破四千人的鸳鸯战阵。
邓起龙麾下浙兵,平日训练皆用戚家军操典。
倭寇平定后,蒙古鞑靼猖獗,骑兵一度兵临京师城下。
隆庆元年,戚继光升任神机营副将,次年抵达辽、蓟,训练新兵。
戚少保用兵讲究因地制宜,源于南方山地的鸳鸯阵到了北方随即发生变化。
步兵和战车配合作战,每二十名士兵配属于战车一辆,十人直接附属于战车,负责施放佛朗机。
另外十人就为“杀手队”,任务为以藤牌、镋钯和长柄单刀迎敌。
这便是鸳鸯阵在北地的进化变种。
张居正病逝,戚继光失去内援,言官们群起而攻之,弹劾戚继光的奏章堆积成山,戚少保被迫离开北地,接着被一贬再贬,最后郁郁而终。
戚继光离任后,南兵势力一落千丈,蓟州兵变,数千戚家军被屠戮,这支曾经领先于时代的强军,最终渐渐退出历史舞台。
南兵在蓟州编练的鸳鸯阵法,由于主帅离去,终无用武之地,随着大明王朝的灭亡埋入旧纸堆,令人扼腕。
不过刘招孙来了,事情便不一样了。
这次镶蓝旗来攻,邓起龙用的便是当年戚少保在蓟镇教授他的鸳鸯阵法。
由于东路军装备匮乏,车营不够,车炮联合的阵法,邓起龙想要施展,也力不从心。
好在对付区区数百建奴死兵,长枪兵镋钯手藤牌手便足够了。
五千浙兵中,除了部分镋钯手、藤牌手,其余皆是长枪兵。
长枪兵用的是竹竿长枪,枪长一丈七尺,枪头重不过四两,枪头或如鸭嘴,或如细刀,或尖分两刃,极为锋利。
努尔哈赤反叛之前,和辽镇关系密切,受辽镇影响颇深。
辽镇作为北兵代表,对南兵的蔑视根深蒂固,双方不仅有地域差异,更有现实利益冲突。
努尔哈赤起兵后,注意力在杜松麾下的宣大、陕西等地边军,情报搜集也以北兵为主,根本没有留心千里来援的南兵。
奴酋也并非没有见过戚家军,壬辰倭乱,吴惟忠率戚家军攻克平壤,歼灭倭寇,努尔哈赤听闻后觉得不过尔尔。
当时明军将领普遍认为,一奴(建奴)可挡十倭(倭寇)。
换句话说,戚家军能打败倭寇,却不是建奴对手。
萨尔浒之战,一支疑似戚家军队伍的出现,没有引起后金高层注意。
也确实不需要过多关注。
原本历史位面上,东路浙兵陷入镶蓝旗包围,他们不及列阵,便被密不透风的马兵队列冲散。
这些戚家军余脉,虽拼死抵抗,最终还是被全部杀死。
对后金兵来说,被他们灭掉的这支浙兵与其余明军没什么不同,如砍瓜切菜尔。
只是今天,阿敏面对的长枪兵,与原本历史为面上的浙兵,已经有所不同。
浙兵刚刚发了军饷,又参与夜袭,士气达到最高点。
长枪接阵,士气为先。
“杀!”
每一次长枪突刺,都将带走一个或两个死兵性命。
长枪阵线向镶蓝旗阵地逼近,死兵手中飞斧铁骨朵投掷完毕,再无远程武器,只得用顺刀铁锤和长枪对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