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听到齐心远说,齐先生的三个儿子,居然为自己陷落匪寨一事连番奔波,往日的那些不快,便霎时烟消云散。
家人。
虽是异姓,但终究在一张桌上吃了好几年的饭,感情早已在无形中变得醇厚无比。
作为第三者的安长生,看着齐心远那发乎于心的喜悦目光,旁观视角在原主怨魂的强烈影响下,不自觉的开始向本体融入,而胸膛下的那股热力,则像是炸开一样迅速升温,堵的安长生愈发难以言语。
见到他的黝黑面庞泛起红光,齐心远误以为安长生是担心被父亲要求返回桃溪,便赶紧说道:
“长生哥,刘查礼对你说的话,我都知道了,他是什么人你能不清楚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真的不用在意!你失踪后,父亲来过大原府一趟,他还说本来已经给你谈了一门亲事,是桃溪县顶好的人家,姑娘也不差,准备等你回去再说,免得你继续为院试伤心,可惜半路出了事,这门亲事也就黄了,呵呵,其实没什么好可惜的,只要你人没事就行,我长生哥这么踏实的人,还愁娶不到好媳妇?”
说到这里,齐心远有些口干舌燥,给自己倒了碗水,继续说道:“父亲那次和我说了很多心里话,后悔没有早些放你出来闯一闯,既然长生哥你也愿意闯出个名堂来,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如果你想证明自己给大家看看,就放心去闯,反正大原府城待不下去,不是还能回桃溪吗?”
“……好嘞。”
安长生艰难的挤出回答,幕后故事与交心之言,对他和原主怨魂冲击巨大,此前不断翻阅原主记忆,难免要受到影响逐步接纳当前身份,但前面几月的融入程度,都没有今天一天来得显著。
假如说,刘查礼的出现,是让原主主动拉进了和安长生的距离,那么齐心远的到来,便是双向推动两位安长生,融为一体。
不知不觉间,实际以怨念作为燃料的无形热流,已经膨胀为一颗火球,烧得安长生胸膛发热脑袋发胀,眼眶不自觉的多了几分湿气。
“嘿嘿,这就对了嘛,真希望咱们兄弟有朝一日,一起扬名天下,让爷爷和伯父母的在天之灵能够看到。”
齐心远听到想要的答案,把手悄悄伸入怀中:“咱们兄弟一同在外,本就应该互相照应,要是有什么事,直接去书院找我,报我的名字,肯定管用!另外这二十两银子,长生哥你拿好了,出门在外,千万别亏待了自己,我得赶紧回书院了,再晚一会儿,门房就不好说话喽。”
啪的一下,两枚银锭被拍到桌上。
安长生知道,齐家供养齐心远在大原府城读书,负担不小,省吃俭用不少时日才能攒下这二十两银子,但齐心远扔下银钱之后,却是一溜烟的跑出店门,瞬间不见了踪影。
后院的刘三儿听到动静,赶紧闯进大堂,然后一眼看到被安长生紧紧攥住的两枚银元宝,视线立马移不开了。
“这……这是……”
刘三儿结结巴巴的说道,二十两银子可不是什么小数目,他习惯性的想要借钱,但看到安长生的通红双眼,便立马讪笑着退了出去。
大堂里,只剩安长生一道身影,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位子上坐了很久很久,他才从恍惚中悄然回神。
胸膛热力已经消失,随之一并不见的还有原主怨魂。
齐心远的到来,对原主触动很大,让他突然明白,原来还有一个家在等他,还有一些家人在时时牵挂。
然而原主本人,已经没有了归家可能,想要再去回报齐先生一家,就必需依靠取代他的安长生。方才察觉安长生同样受到家人牵绊,真正接受了自己的身份,近来一直在暗中观察安长生的原主怨魂,便再无牵挂,正如安长生在那天夜里说的一样,既然无法复活,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让安长生去完成自己无法实现的梦想。
于是原主怨魂自愿崩解,不再成为安长生的阻碍,只于脑海中留下近百颗璀璨光点与一声话音:
“希望你……言而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