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走了,就在我二十四岁生日的前两天,就这么走了。
有时候我会觉得生活挺扯淡的。
我爷就这么突然死了,什么都没交代,就一头磕在门槛上命丧黄泉了。
但男人的一句四哥,爷爷临终前的一句老五子,已经说明了这个陌生男人的身份。
他是我从一出生就不曾见过的五叔。
爷爷有五个儿子,我的三个伯常年在外面务工,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村子里,所以我倒是能有些印象。
只是眼前这个五叔,我从未见过他回陈家村。
而听我爷话里的意思,五叔似乎是被赶出去的,而且爷爷也并不想让五叔回来。
爷爷的死,老李家的老五衣锦还乡,这两则消息瞬间在陈家村里爆炸了。
五叔从十二岁就被送出了陈家村,这些年总共就回来了两次。
第一次回陈家村是我爹娘死了,而第二次回来的时候,我爷也走了。
因此每家每户茶余饭后都会议论,说什么老李家命数弱,担不起那么大的财,所以老五衣锦还乡,就把老李给克死了。
也有人说老五是命得华盖,当年老李就是请人算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把老五送出去了,可谁知道老五不听劝,非要回陈家村,这下可好,就给自己爹克死了。
众说纷纭,传的很玄乎。
但我也没心思去理会这些,我的三个伯都在外地,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
我奶奶因为爷爷的死,整个人都虚脱掉了,就呆呆地坐在小板凳上,重复呢喃着一句话。
奶奶的声音很小,吐字也不清晰,我试着凑近了听,但都没听出到底在说些什么。
所以处理后事的担子,就全压在了我跟五叔的身上,而五叔在爷爷过世后就再也没那么激动的情绪,相反他显得格外平静,似乎早就猜到了爷爷会死的事情一样。
按照我老家的规矩,人死了是要守灵三天的,棺材是早就备好的,因为现在天热,爷爷要停灵在棺材里,不然过了一夜尸体浮肿再入殓就会很麻烦。
搞定完这一切,天已经黑了。
前半夜还有村民陆陆续续来给爷爷上香,但越靠近凌晨人也就越少了,慢慢也就只剩下守灵的我和五叔,
五叔是个寡言的人,没人来上香之后,灵堂里就显得有些寂静了。
我一边往火盆里丢着纸钱,一边留意着焚香的情况。
就在这百无聊赖的气氛中,五叔突然开口了,他说:“你爷爷不是我害死的,这是命躲不掉的。”
我看着被瞬间点燃的纸钱说:“人死不能复生,说再多也没用,但总的来说你回来了,所以爷爷死了。”
说实话,我的心里是很气愤的,爷爷的死是个偶然,造成这个偶然的正是五叔,而现在这个罪魁祸首却说爷爷的死是个必然。
但我也是个懦弱的人,他是我的长辈,我不能指着鼻子去骂他。
在我说过这句话后,五叔也不再说话,我因着满肚子的怨气更不想搭理他,就这么安静了片刻后,火盆里散发出的炽热气息烤的我面皮发烫。
我从火盆旁离开,坐在小马扎上。
“我知道你不信,但就算是我不回来,你爷爷他也会死,躲不掉的。”五叔说道:“岁纪并临,不死自己死他人。”
我有些不理解,便问他岁纪并临是什么意思。
五叔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反问道:“小安,农历上今天是几号?”
我想了想,说道:“六月二十八,怎么了?”
五叔拿起一捧纸钱丢进火盆里,纸烬飞起又落下,宛若枯蝶。
我看到火光映衬着五叔的侧脸,他的脸一半明亮,一半沉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