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抚衙门内的战斗还未开始便已结束,随着不知哪个叛逆手中的兵器当啷落地,其他人也受此影响,纷纷弃械受缚。
在经历过之前的惨败后,他们本就没有太大的底气,尤其是在面对上下一心,气势如虹的官军时,更是连半分反抗挣扎的勇气都拿不出来。
局势瞬间反转,而失败的张行英还呆呆地盯着面前的薛朝头颅,脸上先是惊疑,继而恐惧,最后整张脸几乎都扭曲了,突然看向已被大量兵丁护在垓心的闻铭:“你……你早就设下陷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了?你就不怕弄巧成拙,使金陵大乱吗?”这一刻,他已彻底相信了对方的说辞。
闻铭脸上却不见胜利后的喜悦,只是似笑非笑,轻轻点头:“不如此,无法将你们全部引出来一网打尽。虽然我金陵会乱上一阵,但比起铲除你们,这点代价本官还是可以忍受的。”
李凌在旁听着,心下又是一动,这就是自己和闻铭这样的封疆大吏间的差距了。他不光在谋略上不如,就连胆魄手笔也是远远比不了啊,因为对方懂得做出取舍,可以为了全局而牺牲一部分人,在闻铭眼中,所有人都是他达成目的的棋子而已,无论是金陵官兵,还是官员,又或是这满城的黎民百姓。
想明白这一点,李凌原先对他的怨气也就彻底消散了。闻铭能把这么多人都作棋子摆布,自己之前被他拿来当诱饵倒也在情理之中了。
“呵呵呵呵呵……”张行英惨然而笑,再无话说,显然是已经接受了这样的败局。而闻铭也没有再给他更多说话的机会,只把手一挥,便即下令:“将他们全部拿下,敢有反抗的,格杀勿论!”
已经认命的张行英任人将他捆绑起来,没有半点挣扎躲避,只是口中苦涩的笑声依旧不断,末了更是说道:“闻铭,看来我确实是小瞧了你,一直以为你不如柳润声,只是运气好才接了他的班。经此一事,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我教这些年来遇上的最可怕的敌人。一旦真让你得了朝廷之封来对我教赶尽杀绝,只怕我们的处境就堪忧了,所以……”
“嗯?”李凌的心陡然一缩,急声叫道,“小心有诈!”
同时,张行英吼出了最后一句:“不要管我,杀闻铭!”
这一句刚出口,闻铭身后,同时有两道身影急蹿而上,两杆长矛呼啸而出,直取其后脑与后心,速度之快,堪比雷霆。
这一下,实在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哪怕是李凌,虽然已从张行英的话语中听出些端倪来及时示警,也依然没想到杀招会出自闻铭身后,那些本该对他忠心不二的护卫之手。
其他人更是反应不及,众护卫还在提防着左右暗处可能出现的偷袭呢,结果身旁的袍泽突然就动了,还是两人同时出矛攻击巡抚大人,让他们只能是一声惊呼,却已不及挡格救驾。
至于闻铭,他固然谋略深,目光远,身份更是冠绝当场,但却终究只是一个文官,既想不到,也不可能在此情况下做出自救的反应,就连一声惊呼都还未来得及出口,那两杆长矛就已临身。
死局!
在现场所有人看来,这已成必杀的死局。
闻铭固然已顺利破掉贼人阴谋,可一旦他被刺杀身死,那依然算是输了。他这一死,江南的局势必然彻底乱掉,谁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新的变数呢。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都凝固住了,所有人都神色各异地盯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两杆长矛眼见就要洞穿闻巡抚的要害。
就在这时,寒光再现!
从侧方的黑暗中,一条黑影驭着足可以掩盖天上星月光辉,遮蔽城中尚未完全熄灭的通红火光的耀眼刀光,在短短的眨眼间,从数丈外的树丛后飞到闻铭的身侧,刀起,一闪,再闪。
没有让人心惊的兵器碰撞声,也没有任何的阻滞。那刀光与长矛相碰,就跟刀切豆腐,极其顺利就划过矛杆,将之截断,将长矛突刺的力道彻底化解干净。而此时,两矛矛尖离着闻铭的后脑和背脊还有不到三寸。
直到那两截断矛的矛尖落地,周围兵卒才猛醒过来,火速扑上,连拖带拽地将闻巡抚拖离两名刺客的位置。哪怕这两人早已被突然杀到的黑衣刀客的气势所压,连动都动不了了。
李凌也在一惊后,迅速认出了这个及时救下闻巡抚的刀客的身份:“邵前辈……”
邵秋息一刀断两矛,救下闻铭后,也没有多作停留,只看了眼李凌,便抛下句:“影子要杀的,就是我要救的!”随即身形一晃,便在众目睽睽下跃起,一点那后方的厅堂屋顶,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来去匆匆,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在场众人甚至多数连他的面貌都未能瞧明白了,人却已经救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