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下还真让杨轻绡有些措手不及了,赶紧把她搂进怀里,柔声安慰着:“月儿,你别哭啊,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现在有哥哥,还有我,我会像你们姐姐一样照顾你的……”
“真的?”李月儿这才稍微好转些,但两只眼睛还是红彤彤的,就跟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似的。
“真的,因为我们也是一家人嘛。”杨轻绡用力点头,还刻意加重了“一家人”这三字,只是话出口时,她脸上依旧是一阵发烫。他都没有正式跟自己说明呢,自己居然就认作他李家的人了吗?
不过在看到月儿一脸欣然的样子后,她又心下一软,不去计较那个男人的一些不周到的地方了。为了转移小丫头的心思,杨轻绡又岔开问题道:“对了,我刚刚看他书房的灯还亮着,难道还在写书吗?”
“嗯,是的吧。哥哥他最近一直都在写书,写那个包公案。我还看过一些呢,不过里面的内容有些气人……”
“哦,写的是什么?”其实杨轻绡也看过,此时只是随意一问。
“就是关于一个去京城寻夫的女子一路上遭到各种变故的故事,她可是吃了许多苦,然后还……”月儿对讲故事也挺感兴趣的,就索性跟杨轻绡仔细说了起来。而在说了一阵后,她却因睡意上涌,很快就倚着对方睡了过去。
事实上,这回月儿却是想错了,李凌此时所写的并非包公案小说,因为那书已在昨日完稿,然后叫人誊抄三份,一送书局,其他两份直接送去了归海居和陆相府邸,说的是请他们斧正,其实就是让他们先睹为快了。
因为要是按现在纵横报上连载的内容来看,这本新书得等到明年开春才能正式登报。而李凌可不认为那几位能耐心再等上几月。至于皇帝那儿,自然由怀王送书进去了,至于人家看不看,他也不好过问。
而现在李凌正挑灯而写的,却不再是小说,而是极其重要的一份公文——自省表。
所谓自省表,正是大越官员每三年都要写上一份,然后呈交吏部的文书了,为的就是接下来的京察。既然名为自省,上头的内容也就很清楚了,那都是自己的不足,和这几年间所犯下的过错。
后世白领社畜们每年都逃不了写一篇年终总结,这上头的内容你固然可以夸自己个天花乱坠,但到了最后,终归还得把自己工作中的不足给提上几笔,不然就会显得太过自以为是,反而让上司看了不满。
而放到这大越朝中,当官的情况就更惨了,这一大篇的自省表,内容全是提的自己不足,就跟写检讨书似的。这还不算,更要命的是,这玩意儿在交上去后,还会成为京察时吏部对你优劣考评的依据。
也就是说,真要评定某个官员是下一级,想要说出他犯下的错误都不用吏部官员费心去搜集情报的,直接拿人的自省表,抄了上边的内容便是。真就做到了我坑我自己,半点难处都不带有的。
当然,也有人会问,那要是有人的自省表不提什么错误,反倒只写自己的功劳优点呢?
那也好办,一个狂妄自大的帽子就能直接扣人头上,问题只会更严重。
反正说白了一个意思,京察时四品及以官员和吏部的关系那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有没有问题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不过相比于其他苦逼的同僚,李凌倒是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了,因为他早在几月前就已知道了此番京察自己的成绩,只会以优异的结果得到升赏,然后调离京城,而不用像其他人那样,在年前写好这么篇催命的自省表,再等到明年二月初,才知道个结果。
那才是真正的煎熬,许多人连个年都要过不好了。
心里嘀咕着,李凌还是有些头疼地写着这份自省表。说实在的,即便没有担心,真要把自己的过错写成文章,再交上去,还是挺让人觉着不是滋味儿的。尤其是李凌,他自觉办事努力,从没犯过什么过错,还能自省什么呢?
这也是他直到如此深夜还在点灯熬蜡写文的缘故所在了,实在是无处下笔啊。
直到过了三更,他才总算憋出了一篇不怎么样的自省表来,上头的内容却实在空洞,只有一点错误是实在的,那就是经常借故离开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