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所以我后来也就释然了,甚至对温衷你都多了些感激,要不是你临时用计,给他们来了个偷梁换柱,只怕我们的下场会比他们都不堪十倍。到那时,才真叫走投无路啊。”
李凌看得出来,这番话乃是发自陆佑的肺腑,他也确实被这一场风浪余波给吓到了,便拱手道:“大人能理解下官苦衷,真叫下官汗颜哪。当时之事,下官也确实是想不出更好的对策来,只能赌上一手。总算运气不错,才没有深陷其中,不过终究还是连累了不少同僚。”
陆佑摆了下手:“你不必如此,官场之上素来如此,尤其是在波谲云诡的京师,往往一个浪潮起落,就有无数根本无辜的官吏就此遭逢灭顶之灾。所以你我要做的,就是妥善保护好自己,莫要被人利用了。”
“下官谨记在心。”李凌由衷说道,随后又试探着道,“对了,大人,既然京城官场如此凶险,咱们为何不离开此地,去地方避避风头呢?”这确实是他最近想到的一个办法,远离这儿的纷争,毕竟自己人微言轻的,哪怕有皇帝罩着,在京城也不安全啊。陆佑却是一声苦笑:“你道大家都傻吗?不瞒你说,如今朝中中低层的官吏,哪个不想去地方任官,可这却是谈何容易啊。”
“这……任地方官很难吗?”李凌不解道,他之前还真没关注过这一点。
陆佑见他果然不是太懂,就帮着释疑解惑:“这京官想去地方任官,说易也易,可要说难呢,却也是困难重重。
“说容易,是指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他们想要去地方任一主官自然轻而易举,甚至有时候因为做错了事,也会被远贬出京,任一地知府知州什么的。不过如此一来,他们再想回朝,却也难了,非得立下大功,或是陛下要用到他们,才会特旨召回。可即便如此,再回朝中,怕也不可能如当初般大权在握了,几年蹉跎下来,恐怕早被原来的下属超了过去,原来的位置也早被人占去。所以说,能轻易去地方者,是绝不会离开京师的。”
李凌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即又问道:“那所谓的难的呢?”
“难的就是如你我这样的京中小官了,我们在此志向难酬,差事繁多,而且一旦衙门里出了什么差错,过错也将推到咱们头上——就跟这一回似的,最后担责的便是底层小官吏了。
“所以对我们来说,能授一县令就是最好的前程了。但是,本朝自太祖时就有规矩,非经府县不入中枢,如此一来,这些地方主官也就成了许多有背景,有势力的官员争相夺取的香饽饽,是怎么都不可能轮到咱们头上的。
“而且即便是真有靠山者,尤其是那些新科进士们,没有在京中官衙内历练三五年,有了一定的资历,怕也不可能被外放任一地主官啊。”
李凌一愣,这才明白小小的县令知府什么的居然还藏着如此隐情。而这么一看,自家老师还真是背景深厚了,居然只在翰林院中三年,便被外放任了江城县令。相比起来,自己要做到这一点,怕是要用上更多时间了。
见李凌蹙眉深思,陆佑又笑着道:“反正本官也从没想过能入中枢,自然也不想去地方为官了。只要能再进一步,让我他年以红袍致仕,便心满意足了。”
顿一下,他又道:“不提这些丧气的话了,我这儿还有个消息,或许能让你感到解气。”
“哦,却是什么?”李凌忙收回心思,好奇问道。
陆佑略压低了些声音,说道:“就在昨日,宫里传出消息,说是两位宰相看过你呈递上去的文书后,发现依然存在问题,认定了军粮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冬季之前送达前线,所以在请示过陛下后,已决定驳回北疆出兵之请,他们的所有计划皆已落空!”
“哦?”李凌眉毛略略一挑,只是一笑,并没有太过兴奋。而见到这一反应,陆佑又是一怔,随即就明白了过来:“你……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