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入户部观政之前,李凌从未真上门送过信,就连陆佑自己都不知道和李凌还有着这么一段渊源,所以当日初见时无论是态度还是安排,他都是照着戴宵的意思来,确是打算让李凌难以在户部立足。
可就在几日之后,李凌就突然夤夜造访他家,并送上了其好友曹进的这么一封书信。在这封书信中,曹进把李凌的能力手段,以及靠山情况都细细说了,并提到若能与之结交,对陆佑来说必然大有好处。
见信之后,陆佑一番思索也觉着此言非虚——李凌的老师魏梁当初在京城中也颇有名望,更深得圣眷,这次外放为官,说不定过上几年就会被召回朝廷委以重任,那是真正的一眼可知的绩优股加潜力股。
而李凌自身,哪怕不提其师承背景,一个由天子刻意提拔起来的探花身份,要说皇帝会在短时间内将他遗忘似乎也不现实啊。
或许到了叶宽这个层次可以不把天子的喜好太当回事,但多年下来只是一个五品员外郎的陆仁嘉明显不这么看了。对他来说,交好李凌,或许就是自己得入天子之眼的一个绝好机会,更何况还有曹进这一层关系在呢。
得到了陆员外的默许和暗中支持,李凌才敢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不断拉拢那些吏员人等,才敢每日早早离开衙门去忙活报纸的事情,并因此抓到了难得的机会,给予戴宵叔侄以突然袭击。
可即便如此,真到了举事之前,当李凌把自己的决定告诉陆佑时,这位油滑老吏生出了退缩之意,他可不敢以下属的身份正面与戴宵这么个掌权多年的郎中为敌啊。
直到李凌承诺:“陆员外但请放心,晚辈从未想过让您冲锋在前,你要做的只是在关键时刻给予对方最后一击,起个一锤定音的效果即可!我会把之前的一切全部安排妥当的,等你出面时,他已极难翻身。”
“你说的是真的?”当时的陆佑犹有疑虑。
李凌郑重点头:“当然,一切证据和人手我都已经安排妥当,这回他绝不可能幸免!陆员外,你在这个位置上也已有七年未曾动过了,就没想过再进一步吗?五品只着蓝服,进贤冠也只得单梁,您就没想过换一身朱色官服,再多一梁吗?”
本朝规制,四品服朱,戴双梁进贤冠,五六品服蓝,戴单梁进贤冠。别看只是这么一点区别,但却隔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许多人终其一生,都难以越过这条线,由蓝转红,多那一粱。
本来,陆佑觉着自己这辈子也就那样了,或许等到致仕时,朝廷因着自己的苦劳让他以从四品的官阶离任,但那终究是一大憾事啊,试问哪一个为官者不希望身着朱紫呢?
现在李凌告诉他机会就在眼前,挤掉上司戴宵,以他在户部衙门里多年的资历,以及这一回告举之功,真就很可能取而代之,踏上真正的高官之位呢。
面对着大好的前程,陆佑终于还是心动了。但在权衡之后,他还是提出了一个极其苛刻的要求:“要我帮你也成,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前辈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照做。”
“此事我不宜牵涉过深,不然会让部堂大人对我生出疑心来,所以我只能在最后关头出现。”看到李凌点头后,他又说道,“两日后,我会去转运使司一趟处理些公务,至午间方能回转。你要做的,就是在此之间发动,然后等我最后回来做最后一击!”
他话中意思其实很明白了,自己只做最后一击,之前种种风险都由李凌来担着。而一旦提早失败,那便与他无关。
这个要求极其无理,哪有好处你得,冒险我去的道理?但李凌却实在太需要对方在最后关头的一击,所以在沉吟之下,到底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这也是为何李凌会在之前突然提出什么查问家产来定戴宵之罪的古怪说法,他何尝不明白这是不现实的,那些话说到底却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到陆佑到来罢了。
许多人现在只看到李凌以观政官的身份生生扳倒四品郎中的可怕结果,却全然不知他为此之前已经准备了多少,筹谋了多久。
正所谓汝果欲学诗,功夫在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