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醉知道他理解不了,侧过头望着窗外的雨天,喃喃道:“世上最难看透的,就是人心。我被自己的心腹暗算,差点灰飞烟灭,却至今都想不通,是栽在哪个白眼狼手上。你说,我前世活得可不可悲?”
这番话音虽轻,飘进陈雄耳朵里,宛如冤魂啼哭一般,远比屋内的气氛还幽冷,令他毛骨悚然。
“我那几个徒弟,平日里都恭顺听话,唯唯诺诺,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叛徒就藏在他们中间,不揭开他的真面目,我这一世都会活在阴影里,走不出来……”
少年目光飘忽,自顾地说着,思绪俨然又回到从前,那副瘦弱的胸腔里,不知正在汹涌着多么滔天的波澜。
毫无疑问,那肯定是一段段惊心动魄的传奇故事。
只是,对将死的陈雄而言,这些都不重要。
陈雄听懂了一点,儿子的肉身被占据,鸠占鹊巢,也就意味着,真正的小醉早就死了。
他万念俱灰,闭上眼眸,泪水夺眶而出。
“你想找谁报仇,去就是,何必来害我儿子?我们爷俩只是普通人,被你们这些大修行者视作蝼蚁,本来就属于两个世界。你挑中小醉,哪有什么好处可图!”
他听得出,这人来历非凡,前世必定叱咤风云,跟他们的差距犹若云泥。这种大人物,挑什么样的惊艳天才夺舍不行,为何偏偏对市井蝼蚁青眼相加?
“普通人?”
听到这个词,正失神的陈醉转过头,审视着病榻上的陈雄,轻笑起来。
“这惊神镇上,真的有普通人?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陈掌柜……不对,应该叫你陈大人!如果连你都算是普通人,那你们大隋皇朝,岂不是遍地神仙?”
他目光锋锐,宛如出鞘的利剑,直指这位自称普通人的“父亲”,没有丝毫轻视意味。
病榻上,陈雄睁开眼眸,望着黑漆漆的屋顶,意识比刚才清醒了一些。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心底却如临大敌。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这句话里藏着惊神镇最大的秘密。
对方来小镇的目标,原来是它!
若非走到生命尽头,身躯的各项机能均已丧失,彻底瘫痪,他会毫不犹豫地跃起,跟这个野心勃勃的重生者拼命。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陈醉身躯微倾,耐心解释道:“那叛徒藏得太深,想让他暴露出原形,难如登天。我来到这里,是想借这座惊神镇,布下一个惊天的杀局,把他给钓出来!”
说到“借”字时,不知有意无意,他加重了语调。
陈雄面容僵硬,重复道:“我听不懂。”
精明如他,其实已经听懂了。夺舍陈醉的这人,事先便知晓惊神镇的秘密,之所以选择来此地重生,是要把小镇当作其复仇布局的工具。
不过,跟他这个死人废话,有什么意义?
见他始终装傻,陈醉玩味一笑,瞳孔幽深如渊,仿佛能将整个世界吞噬进去。
“你们绣衣坊的职责,是密切监视小镇。现在你要死了,子承父业,理应让我来接班才对。惊神镇……呵呵,原本不就是用来惊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