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区区一黄口小儿,倒是口出狂言无忌。”
邵子恒跟在自己老爹近前,亦步亦趋。
“爹,儿也是觉得他此言太过危言,那郭侍郎在朝中树大根深,供职户部足有十五年之久,于江南七省户司衙曹都有交情,怎么可能说倒就倒,可那陈云甫又说了一句。”
“说什么了?”
“他说,别忘了朝中那位曾部堂。”
这一刻,邵质的脸终于变了色,显得很是严肃。
“他真是这么说的?”
“是啊爹。”邵子恒不明白老爹怎么突然这么严肃,有些惧怕,更是老实答应。
“这小子不得了啊。”
邵质连连惊叹,对陈云甫赞不绝口,反倒是把邵子恒听得发毛。
“爹,难道让他说中了不成,那郭侍郎真的要倒了?”
末了,邵子恒追问道:“可是凭什么啊,父亲您供职于都察院,莫不是收到了什么针对那郭侍郎的弹劾?”
“弹劾倒是还没有。”
父子俩进了书房,邵质开口替邵子恒解了惑。
“你还小,又不谙政治,没明白这句话的深意倒也属正常,只是为父没有想到,那陈云甫比你还小个几岁,竟然看得那么真着。”
又赞叹了两句后,邵质才言道。
“你可知咱们朝中那位户部尚书曾部堂是什么出身。”
邵子恒眨眨眼,应道:“听爹说,入朝前,曾部堂只是一秀才,素以贤名闻于金陵,受荐入宫对答于御前,陛下审喜其才,擢为户部尚书。”
“所以,你还不懂吗。”
邵质叹出口气,为自己儿子的愚钝而感到略有失望。
“去岁,户部尚书一职空缺,那郭桓在户部任职长达十五年,可谓对户部一应工作了熟于心,于情于理都该是进这一步,可陛下竟然从民间选了曾泰。
莫说什么素以贤名闻达于金陵,这金陵城中有贤名者何止千百人,怎么就选了曾泰公呢。
那是因为陛下不在乎选的是曾泰还是张泰、李泰,在乎的是需要一个人的出现来拦住郭桓。”
当朱元璋选了曾泰来出任户部尚书时,其本身的行为就已经释放了一个很明确的政治信号,那便是他对郭桓很不满意!
或许,朱元璋已经听到了某些针对郭桓的风言风语,可是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而已才只能暂时不动,可是,也不打算对郭桓再行提拔了。
当皇帝对一个大臣不满意的时候,聪明的早该跑路。
皇帝想找罪证还怕找不到,再不济不还有一个莫须有吗。
邵子恒眼里露出恍然之色,而后又困惑起来。
“父亲的意思是,郭桓真的危险了?”
“嗯。”
“那此事既然连爹都觉察到了,那郭桓又岂会没有察觉,他为什么......”
“为什么不致仕还乡是吧?”邵质呵笑一声:“正如你所说,郭桓在朝中树大根深,所以想急流勇退也不那么容易。”
“既如此,父亲您又缘何还与那郭桓走近。”
“说你糊涂你是真愚昧。”
邵质不满的皱眉,喝斥教育道:“为父身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若我此时此刻连最基本的人情往来都刻意疏远,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大家同朝为官,面上怎么都得应付着,也算是宽宽他郭桓的心,让他觉得,此时此刻依旧高枕无忧。”
不让子弹飞一会,又怎么去抓郭桓的把柄呢。
或许郭桓从曾泰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有所警觉,但只要都察院、大理寺这边没有露出什么风声,加上郭桓背后的利益纠葛,郭桓便仍会心存侥幸。
“挑了曾泰公这么一位无有从政经验来做户部尚书,户部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差事不还得郭桓来做,做的多错的就多,容易露出破绽的地方也多,所以,朝中那位曾部堂多重要。”
邵质仰首,啧啧称奇。
“不得了,此子不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