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混沌未分之时,有盘古生长,混沌不能承载其形而分裂,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盘古死后,其精气神各自分化为三位大神,即伏羲、神农、女娲。伏羲创造神族,女娲创造人族,而一切兽类即蠃、鳞、毛、羽、昆五虫,皆由神农创造。
自上古三族大战后,兽族分化,一支四散为妖,一支入九幽之地成魔,这才有了如今六界生灵的大致类别。
神农氏出世时,天下有九泉伴生,其中凝聚了世上最浓厚的灵力,经神农千万年辛劳疏通,成为天地间最重要的生命源泉,是天地灵脉枢纽,同样也是万物滋生之关键。相传神界大将飞蓬执掌的照胆神剑便是由伏羲大神取照胆泉魂,融陨星神铁所铸,威能强大,飞蓬能被尊为第一神将,此剑功不可没。
上古大战之前,神农氏便预感此战不可避免,为免九泉受损,殃及生灵根本,故而穷尽神力给九泉施加强大结界,取天地灵物铸造九泉之钥。在大战中九泉流散各界,而战后神农与九泉之钥皆不知所踪。
云天河一行此行所往的炎帝神农洞,据传便是当年神农潜修之所,韩菱纱走南闯北,知晓的奇地秘境数百,自然也能为同伴指点方向。他们御剑跨越山河万里,在茫茫群山中按下剑光,循着地脉灵气,在一处绝谷内发现惊人的热力从地下涌出,稍稍搜查便找到神农洞入口。洞口的植被藤蔓被土壤内的火气炙烤,发焦发枯,同周围郁郁葱葱的草木对比鲜明。
入洞后,通道还算宽敞,一路向下延伸,四方石壁渐渐由黑转红,空气中的热力也是愈来愈强,更有地肺毒气弥漫,慕容紫英掐诀施咒,化了几道避尘符在诸位同伴身上,能辟邪、暑、寒、尘等不正之气。
待他们穿过通道,内里别有洞天,只见红光明耀,那地上岩浆横流,各处多生晶石,密匝匝,团簇堆积,奇光闪耀,竟似密林般将洞窟分割地支离破碎,而晶石丛林里多有精怪妖物出没,都是上古积年的老妖,法力深厚,体魄蛮横,更兼地肺毒火浸染,周身皆附有热毒,寻常法器被毒气一冲便要灵光蒙昧,端的棘手。
慕容紫英挥剑劈碎一道地火傀灵,忽而道:“这里的妖物,倒是让我想起不周山幽冥国的那些。同样凶残,与其说是妖,倒比寻常野兽更缺乏神智。”
韩菱纱颔首,“不错,幽冥国有烛龙镇守,倒也不担心妖物流窜。而这神农洞并无什么禁制结界,要是它们逃出去可不好。等找到第三件寒器,我们也想办法把这里封印一下。”
云天河左右看了看,突然指着岩浆池旁,“那儿有个人!”
炎帝神农洞里气温极高,能在此地逗留的绝非凡人,而岩浆池旁却有一昏迷的青衫女子,众人围上前去,各施法救助,待那人悠悠醒转,站起身一瞧,却是个极标致的女儿家,冰肌玉骨,眉眼里七分仙气,仿佛随时会随风飞入月宫一样。
韩菱纱暗笑:天河也真是,总能发现女孩子,真不知道他这本事是天生的还是……
那女子苏醒后连忙谢过众人,问其来历,自叙是本地人家。其言谈天真自然,不作矫饰,一副不曾见过世情的懵懂模样,大家都啧啧称奇。
原来炎帝神农洞里不单有这熔岩火域,还有一处月幽之境,乃是极寒的所在。女子唤作楚碧痕,与她姐姐楚寒镜一同住在那月幽之境,二人都是半仙之体,只是体格纤弱,也无甚道行法力,承受不得此地炎热,而楚碧痕冒死在外探索,却是为了一件极重要的物什。
云天河一行表明来意,就说是要寻找极寒之物,这却大大惹来楚碧痕的警惕。不过此人倒是有几分机心,听闻他们寻此物是为救人,又见他们个个法力高深,便交待了寒器下落。
“你们要找的极寒之物,应该就是梭罗果。不过要想拿到此物,还需和我姐姐谈谈。”
众人当即请她带路,楚碧痕站在队伍中间,四面都有人回护,但凡有不开眼的妖物冲上去来寻衅,不拘是哪位出手,随意也就解决了。这些妖物神智混乱,凶性极大,便是重伤垂死亦不会胆怯退缩,除却柳梦璃只施了迷魂法把它们驱离,余下三位剑仙都不吝一剑带走它们性命。
月幽之境在炎帝神农洞中央,此地果然清寂阴寒,如此内外温差却是天地造化的秘境,叫人不免回忆起琼华禁地。月幽之境里草木稀疏,俱是些坚忍如铁的植被,而正中有一株硕大的梭罗树,极茂盛,灵气勃发,树荫下有一仙女倚靠树干而眠,那便是楚寒镜了。
两姐妹脾性各不相同,姐姐楚寒镜内向些,而妹妹楚碧痕外向些。二人乃是梭罗树灵,当初神农氏为此树注入灵气,催生灵性,本拟是造化出一位独一无二的女仙,但真正诞生的树灵竟是一对双子,大大超乎神农的意料。
这梭罗树仙,皆是天生半仙之体,只是形体纯由幽寒之气成就,还需炙阳之气调和方能得地仙业位,在此之前,她们姐妹二人却是困居梭罗树左近,不能远离,否则便有性命之虞。自神农氏赋予她二人灵性那日起,已过了漫漫长的岁月,神农氏因与伏羲相争,如今下落不明,或许早已如女娲大神一般身陨,却留下这一对梭罗树仙独守在这苦寒的月幽之境。这实在是一对万古囚徒。
照楚碧痕的说法,只需去神农洞火域深处找来炙炎石,她们施法与此物身合,就能调和阴阳而得道。可洞中妖兽遍布,凭她们的修为,想取得炙炎石实在是九死一生。若是云天河他们能找来炙炎石,待她们成仙,梭罗树就会结出果实,那便是天底下至阴至寒之物了。
“原来如此,那我们在哪儿能找到炙炎石呢?”
“这……只有问姐姐了。”楚碧痕转头求长姐告知炙炎石下落。
可楚寒镜对这一行四人并不信任,提起炙炎石,更是语气淡漠,明显是不愿相帮。
云天河与同伴面面相觑,他们倒也并不强求,左右三寒器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辅佐之物,若非还对玄霄存了几分情面,就是直接把他从玄冰里抓出来也是可行的。再者凭借他四人的道行法力,镇压玄霄体内的阳炎之力并不困难。故而四人见楚寒镜下了逐客令,也便决定离开。
就在此时,楚碧痕却悲泣恸哭起来。
野人挠头,“她怎么哭了?”
韩菱纱拍了拍他的肩膀,悄声道:“喂,我们赶紧走吧。”
柳梦璃忽得眼眶一红,却是她以同心法感受了楚碧痕的心境,最知她此时的情绪。
楚寒镜见小妹泪流不止,顿时着慌,“碧痕,你哭了,你哭什么!”
“姐姐,你永远只会说不行、不可以!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我想去看看洞府外是什么样子,而不是永远守在这里,永远只能面对同一个人!”她抽噎不止,显然是痛彻心扉了。
旁观的四人里,感性些的女儿家们都暗暗垂泪,而野人与慕容紫英对视一眼,都木楞楞的不知如何是好。
楚碧痕脸上的泪如珠串一样滴答下来,落地就冻结成霜,“这四周都是熔岩,都是野蛮愚蠢的怪物,而姐姐你又永远这么冷淡,你知道我的心、我的心早已经冻成冰了!这么多年来,我已经受够了,要么死在熔岩里,也好过留在这月幽之境,陪你这样无情的人坐牢!”
楚寒镜眉目低垂,“碧痕……”
韩菱纱见她犹豫不决,连忙说:“就让我们帮忙吧,哪怕没有梭罗果,只要能让你们离开这里也是好的。”
楚寒镜似乎从来都是忧郁、阴沉的模样,哪怕她心里有一万个念头,面上都只是冷冷淡淡,她也是这样淡漠地瞥了韩菱纱一眼,又转头劝说小妹,“碧痕,你可知道,用炙炎石身合并非万无一失?一个不好,非但成仙无望,还会魂飞魄散,如此下场,你还心甘情愿,绝不后悔吗?”
楚碧痕奋力点头,“要么自由,要么死!哪怕是奔赴黄泉,也好过这样永无止境地等待!”
话已至此,楚寒镜再无拒绝的理由,她只好给云天河四人指点方位,说明炙炎石所在方位。
四人出了月幽之境,随手又劈死几只火傀灵,却都感慨起来。韩菱纱叹气,“她们真可怜啊,玄霄被困十几年,我想已经是很痛苦的事情,可她们这……唉,让我一个人待上一个月,我都受不了。”
柳梦璃语气温柔,“菱纱你是天上飞过的鸿雁,自然不会留在巢里。”
“啊呀,好梦璃,你怎么看这对姐妹?”
柳梦璃略皱起眉头,“方才交谈时,那位姐姐看似冷酷无情,可她对妹妹的爱护是一点不假的。反倒是……”
“反倒是什么呀?”
梦貘少主摇摇头,却不再多说,“或许是我的错觉。”
云天河抓耳挠腮,“到底什么意思,梦璃你倒是说说嘛。”
见同伴们都一脸期盼,柳梦璃这才缓缓解释,“楚寒镜姑娘她心里有很大的悲伤。尤其是答应给我们指点炙炎石方位的时候。而楚碧痕姑娘心里惊喜交加,还有一些不舍留恋的情绪。”
韩菱纱心思敏锐,“哦?这倒有趣,按理说只要得到炙炎石,她们就能成就地仙,不但能离开此地,还能得到强大的法力修为,这不应该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吗?难不成另有隐情?”
众人议论纷纷,各式各样的猜想都有,大约会发生何等情景也都设想过,一时间反倒踌躇着不知是否该去取那炙炎石了。
云天河一锤定音,“不论会发生什么,我们先把炙炎石拿来,再详细询问她们。如果会发生悲剧,那咱们就宁可不要梭罗果。总之我们尽力地帮她们,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
既然如此,四人再次启程,那炙炎石藏匿在火域深处,还有熔岩兽王看守,这却是一头极强的妖物,是当年神农氏放养的猛兽,这么多年吸纳地火灵气,已然有了深厚的妖力,一手火灵咒术用得极其老道,更兼体魄凶蛮,扑杀撕咬的本领硬是要得,完全是一位可以开山立府的妖族大圣。
云天河见它口吐人言,还同它讲了两句道理,兽王却不耐与这些人族小虫多说,它自言只听神农大神的吩咐,绝不迁就女娲的人族。由此可见,当年三族大战的积怨深重。
野人在青鸾峰上就是山大王,狼熊虎豹哪个敢不服管教?如今见了这狼犺硕大似一座小山的兽王,更是见猎心喜,发起性子来,竟赤手与它搏斗。
熔岩兽王见他赤手空拳,顿时放声大笑,旋即就在脸上挨了一记老拳,竟把它的尖牙都揍掉一颗。
韩菱纱三人站在一旁看热闹,女飞贼见野人逞威,当即欢欣鼓舞地叫好。云天河听到她呼唤后转头笑笑,然后就被一只房屋也似的巨大利爪一把拍进了熔岩湖里。
猩红滚烫的熔流如水浪一样四溅纷飞,看热闹的三人急忙施咒护住周身,那些熔岩雨落在地上就是一个滚烫的小坑。倘若不慎叫它滴在身上,恐怕骨肉都要被销蚀。
云天河也是险些泡了个热水澡,所幸他化作剑虹,遁了出来,否则这会儿定然变成焦尸。经此一吓,他也不再掉以轻心,将元神法相显化,这回没了剑丸,他还可以抽吸熔浆化形,如此就是一个百丈的熔岩巨人,脚踏地肺,头顶山岩,比凶蛮的兽王还高大十分。
那熔岩法相咕哝两声,待一双坨子冷却后,便猛地抡在兽王头上,就好似铁匠打狗,一槌揍得兽王眼冒金星,七窍都泵出血来。
兽王哀嚎一声,舍身扑上前,一口咬断了法相脖颈,叵耐这熔岩随处可取,刚咬断了喉咙,立马就能愈合,反倒了兽王含了一口熔浆,险些糊了嘴。
这野兽灵智有限,道行浅薄,如今遭云天河这样难缠对头,拼命顽抗了半个时辰,总算被殴打得死去活来,神魂颠倒,心服口服。
云天河也不去赶尽杀绝,笑着变回人形,向女飞贼邀功。韩菱纱并不夸奖,只揪着他的鼻子,“笨死了,欺负小动物好玩吗?”
野人也替兽王叫屈,“这不算小动物了。比我以前猎的熊都大。”
熔岩兽王凄凄惨惨地对他们拜了三拜,缩回岩浆湖里修养去了。
一行人得了炙炎石回返月幽之境,楚碧痕正翘首以盼,见他们神情轻松,不由得面上带出几分笑意,“你们把炙炎石带来了吗?”
慕容紫英略一抱拳,“不负所托。”
“快,把它给我!”
“且慢。”慕容紫英抬手止住,他与三位同伴打过眼色,这才发问:“我等有一事不明。倘若姑娘不能解答,那么这炙炎石恐怕是不能交付。”
长姐楚寒镜站在梭罗树下,她比孤零零的梭罗树更孤寂,对小妹与外人们的交谈浑不在意。
楚碧痕的脸上映出红霞,她的眼睛亮堂堂的,“你说,快些呀。”
琼华峰主面沉如水,“这炙炎石只有一颗,而你们却有两人。你们打算如何分配呢?”
楚碧痕脸上的桃红的血色飞快退潮,她还是笑意盈盈,“这没什么,我和姐姐自会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