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儿,你现在好清高!是中了那帮秃驴的邪法吗?你说什么净土,统统是假的!”
梁茹涟这下才意识到,自己的丈夫已经不单单是痴迷过往了,他简直是陷入疯狂了。
“净土是真的,你也进去过的……”
“那是个梦!假的!”
“……”
“没人会拒绝一个皇子的身份的!这个所谓的佛子当然也不会,如果他不懂事,那些秃驴也会告诉他怎么做的……”
梁茹涟摇摇头,叹口气,她陡然感到意兴阑珊,自己的丈夫,前朝太子,如今连最基本的政治嗅觉都丧失了,未来更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生活有时候给人的打击太大,反而让人忽略压力。
梁茹涟就自觉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未来活得如何,就像她自己说的,百年后黄土一抔。
鹿正康站在屋外,倚着墙听着自己生身父母的对话。
幻觉越来越重。
乌黑的太阳放射着刺骨冰寒的光线,门外街道上的石板缝隙里淌出污浊的彩油,院落一角的樟树枝头悬挂着一丛丛的髑髅,晃动着发出闷闷的敲击声……
他看到这些怪诞的景象,心情反而异常平静下来。
“……到时候他们会给这个佛子起什么名号?佛太子?佛皇?茹儿,你不会相信这些人为了权势会多丑陋的……”
鹿正康推门而入,隔空一指点昏厉定胤,他的化身丰神俊朗,高大如山,梁茹涟一愣神,急忙要跪下磕头。
鹿正康就扶住她,对她微微一笑,“吾母,阔别多年,儿甚思念。”
他的眸子倒映一江星河,梁茹涟在这双眼睛里看不到自己的身影,她只感觉自己是置身飘渺的河边雾岸里,那些水下的银鱼群接连跃出水面,化作一条亮生生的飘带跨越流年,而她站在这一头,一个小孩站在那一头。
“是德彰……”
“慈母生孕之恩,哺乳之情不敢或忘,今携慈母安祥天伦,只盼母亲能答应陪儿子过这最后一段日子。”
“厉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梁茹涟抬手抚摸鹿正康的脸庞,她的手掌纤瘦而掌心粗粝,鹿正康感觉像一张薄韧的莎草纸在刮擦脸颊。
“恕儿不孝,却不能陪慈母共度此生。”
“厉儿,你是佛子。”梁茹涟依旧是痴痴的,甚至有些在梦呓一般,恐怕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这温暖的一刻足够鹿正康回味良久,他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明,而自己的生母脸上的郁气渐渐散去。
鹿正康牵着母亲的手,一步跨越千里,来到少林寨内的居室,将她搀到床沿坐下,自己搬一条小凳,端坐着,微笑着听这个女人絮絮叨叨。
“厉儿,你很好,比母亲想过的任何时候都好,你要为天下苍生去轮回一次,母亲很认同,只是你还未好好活过,你还未结婚生子……”
总是如此的。
佛子缅怀地看着翻动的唇颊如蝶儿在花间叶底挥翅。
总是在闲言碎语之隙,有低低如诗的岁月荡起回忆的辉光……
至于厉定胤?这个男人会做一个美梦,一个关于皇图霸业的美梦。
就是不知睡醒后他会如何看待这个平凡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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